第8章 風雲漸涌（一）

  整整幾日不曾見到紫陽宸，我也安心的呆在他的紫苑，偶爾翻翻書架上珍貴的藏書，劉姑姑見我興致不高，前來拜訪之人一律以我舟車勞頓拒之門外。

  躺在貴妃榻上柔和和煦的夕陽透過斑駁的樹影灑在臉上，我半眯著眼睛，將手中的書卷捏著垂手倚在榻邊，覺得有些疲倦，採薇端了幾壺酒進來，我老遠就聞見了果酒的馥香，從她手裡奪過酒壺便喝了起來，依然是舅父讓人專門為我釀造的那個果酒味道，一時想到紫陽宸也親手為我布置新房，心中不免有些蕩漾，碧兒在我身後又急又氣，我忙用斟滿了果酒的酒杯堵住了她的嘴，吩咐採薇將門關上，免得被劉姑姑發現，又是一頓叨念。我讓採薇拿出酒杯，將小案移到靠窗的位置，窗外清風拂面，偶有一些合歡花從遠處飄來，讓採薇和碧兒與我對飲。兩壺果酒見底，碧兒滿臉通紅的看著我嘟囔著：「奴婢怎麼看見兩個帝姬，兩個帝姬……」說完便趴在椅子上沉沉的睡去。這果酒看似不烈，卻後勁十足。

  倒是採薇依然與我對飲，看得出採薇出生不凡，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家風範。果酒溫潤綿柔，我與採薇淺淺酌飲也快將她帶進來的果酒快要喝完，我提著酒壺，步伐不穩的看著她，問她：「你可曾有過心上人？」

  「採薇福薄，沒有進紫陽府之前，父親也將我許配過人家。與我從小青梅竹馬，我便以為那是我終生的良人，奈何家道中落，我的良人卻娶了另外的女子為妻，成了她人的良人，負了曾經的款款諾言。」採薇像是在講述著很久之前的事情，眸中卻有淚光轉動。說完又開始痴痴的笑了起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一隻手拿著酒壺，撐著額頭，嘴裡念道，「果是薄倖之人，不要也罷，本帝姬以後給你找個更好的夫婿。也給碧兒找個好夫婿。」碧兒迷迷糊糊的聽見我說的話，抬起微紅的臉看著我傻傻的笑，我轉頭看向採薇，她已經安靜的趴在小案上睡著了。我晃晃悠悠的看著她們兩，在我眼前變成了四個，又變成了六個，我按著太陽穴提著酒壺躺在貴妃榻上想要將剩下的半壺果酒獨自淺酌完，眼前漸漸迷離，明知是幻覺，卻看見一身紫色常服的紫陽宸。

  我半倚在貴妃榻上，絲衣順著潔白的肩滑落，我朝門口的紫色身影揮揮手，想讓他過來，但是那身影卻半分不肯移動，無奈我赤著雙腳踉蹌的跑過去，用手撫摸著如絲如緞的紫色常服，痴痴的笑著：「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好看，比我三哥還好看。」那紫色的身影依舊沒有動，「呵……看來我是醉了，我居然看見了紫陽宸，恩，你說，現在紫陽宸在哪兒呢？一夢院，還是芳菲苑呢？」我扯著他的袖子，甚是無賴的看著他。「前幾****讓他看見我哭哭啼啼的樣子，我自己都覺得丟人……」放開他的袖子，半眯著眼，轉身準備離開，嘴裡念叨著：「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他拽著我的手，不待我睜眼，腰間一緊，身子驀然騰空，竟被人攔腰橫抱，我只覺得身輕飄飄的，似在夢中，「為何不見你待我有在雷澤時的那般溫柔……」我撫摸著他的眉眼，他抱著我轉身離開紫苑，繞過長長的九曲長廊，走到一間院子裡，滿枝滿樹的合歡花正開得熱鬧，將我重重的放在床榻上，我腦子瞬時有些清明，酒意也清醒大半，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冷冷的看著我，眼中似有鋒芒掠過，我忙不迭的捏緊自己衣衫，他卻用力的扯著我的絲衣。我發狠的拽著自己的衣服，瑟縮在床角。他抓住我的腳，俯身過來，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絲衣不堪一擊的在他手裡被撕裂，仿佛我的驕傲也在他的手中不堪一擊，我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抱住自己幾近****的身體，蜷縮在一團哭了起來。

  

  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衣衫上滿是褶皺，「我沒有辦法與人分享你，我看見紫蘿穿著與你一色的衣飾，我就覺得礙眼，你離我遠點，不要再出現。」他嘆了口氣，想要過來抱住我，我反手一記耳光打在他英俊的臉頰上，響聲突兀。

  我倒抽一口氣，酒意瞬時上腦，滿腹的委屈，不遠萬里的遠離故土的無助一起憋上心頭。淚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泄露了我的脆弱。

  看著他由怒意轉為懊惱的面色，我低下頭不再看他，聲音微微顫抖：「你放我離開吧，我回大瀛洲，我也不管你的三妻四妾，也不管你早有的子嗣，就此天各一方，你依然是神秘高貴的紫陽君，我依然是絕世無雙的悠然帝姬，與其同床異夢，不如……」

  「住口！」他突然暴怒，兩眼發紅的看著我，下巴被他狠狠捏住，再也說不出話來。我看著他的眼眸，裡面倒映著我，我的眼裡也只有他，這一刻，眼裡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他久久的凝視我，眼中怒意稍減，竟有些黯然，良久沉默，只聽見他沉重的說：「如此恩斷義絕的話你竟然脫口而出，你當真捨得……」聽見他的話，我不禁一個激靈，想著剛才自己脫口而出的言語，竟也說不出任何話了。看著他黯然的身影，我恍然間並不覺得他是這世間那個傳聞中神秘高貴的紫陽君，只是一個孤寂的男子。

  他放開我的手，起身整了整自己略微凌亂的衣衫，低頭對我說：「你在這裡好好歇息。」

  說完便轉身打開房門準備離開，我匆忙的從床榻上跑下來，也不管自己是否現在身無寸縷，緊緊的從後面抱住他。

  他怔住在門口，任由我抱著一動不動，身體變得堅硬如鐵。

  「你是不是真的要送我回大瀛洲，你真的不要我了？」想著剛才自己激怒了他。

  他拉著我潔白的手臂，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我何時說過不要你了。」月光好像化成了水，從我心間緩緩流過，他轉身看著我****的身體，脫下外袍披在我身上，「不過是兩個侍妾，你也能醋這麼大。」

  我與他四目相對，他眼裡有了些暖意，「我不過是惱你。」

  「惱我什麼？」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惱我有其他的女人？還是惱我沒有與你一起從大瀛洲回來，把你扔在紫陽府不聞不問？」他將我的心思和滿腹的委屈就這樣層層拆開，倒讓我有些無地自容。

  我狠狠的瞪著他，想要掙脫他鉗住我的手臂，奈何他卻將我抱得更緊，附身貼在我的耳畔，噴薄的氣息縈繞我的脖頸，「你這小女兒的心思真不如藏了，一眼就望穿了。」看著他一臉滿是笑意。我氣得直錘他的胸口。

  「悠悠，你知道我今晚有多快活嗎，原來我對你是這樣重要。」他真摯無比的對我說。

  「誰說你對我重要了，真是不害臊。」他擁著我走向床榻，俯身為我蓋好被子，「我還第一次一進房門就看見三個女酒鬼霸占了我的房間，讓我無處可去。」想著今晚與碧兒她們做的荒唐事，不禁有些臉紅。

  「誰讓你整整幾日都沒見到人。」我小聲的嘟囔著。

  他低頭打量著我：「你在這裡好好歇息，我還有事務沒有處理完，無言跟我說你喝醉了，我便匆匆趕來看你，結果正好看見你這樣一幅模樣。」我想著自己剛才的模樣，也覺得十分好笑。「那你去吧，我等你。」無限嬌羞的說完，臉上如雲燒一般滾燙。

  我看著他紫色的背影行至房門前，轉身對我說：「往後，我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你我之間，再沒有旁人。」說完便轉身離開，我怔怔的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過了好會兒，仍然覺得他的氣息縈迴在鼻息間。

  第二天在合歡殿中睜開眼睛，想著這是他親手為我布置的居所，不禁打量，每件擺設都是我喜愛的物品，梳妝檯前的飾物也是我慣用的樣式，昨夜飲了酒又聽了紫陽宸的一席話，睡得無比歡喜，劉姑姑早已帶著侍女在床前等我起身。

  

  「駙馬天不亮就起身了，讓老奴別吵醒帝姬，臨走之前，那個眼神啊……」聽著劉姑姑說話，想來她已經知道我與紫陽宸之間芥蒂已消，我竟然不覺昨夜紫陽宸就躺在我的身邊。聽著劉姑姑打趣著我，我微微紅了臉。「駙馬說了，以後讓帝姬住在這合歡殿，老奴瞧了，院子裡滿是合歡花，帝姬定是喜歡。」

  我答應了下來，便問劉姑姑碧兒和採薇怎樣，劉姑姑說兩人一早便去準備早膳了，想著她們昨夜被我累著灌了那麼多酒，今天一早便起身了，心裡有些不忍，「姑姑讓旁人去做吧，讓她們下去休息。」

  剛一說完，碧兒與採薇便傳了早膳進來，我坐在銅鏡前，由著碧兒將我的頭髮挽成髮髻，碧兒喜上眉梢的說：「一早奴婢與採薇去傳早膳，便聽見他們說駙馬將夢兒和紫蘿送走了，還給了不少銀兩。」

  劉姑姑說道：「到底是服侍過駙馬的人，府上也不好處置，駙馬已經為夢兒擇了一戶好人家，但是老奴聽說紫蘿卻不願離開府上，駙馬只得讓無言另擇了宅子在給紫蘿姑娘住著。」

  我淡淡的說：「那就從府里挑幾個機靈的人去伺候，好吃好喝的待著就是了。」碧兒聽我說這話，倒是有些不甘，劉姑姑拽著她的袖子，她才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