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琴瑟在御（六）

  三日之後就要離開大瀛洲，我跟紫陽宸說我要住在大瀛王宮陪父君母親最後三日，紫陽宸也欣然同意，說讓我好好呆著，三日之後親自來接我。

  三日裡，母親無時無刻都陪著我，給我講小時候我與三哥總是闖禍，每次都把母親氣得不行，奈何父君總是寵溺我，母親也捨不得責備我。

  「轉眼間，我的然兒也已經嫁人了。然兒，你以後要堅強，你父君常說，你不似平常女兒。」我從沒見過母親有如此嚴厲的目光，「如果有一天，你將要面對巨大的困難，無法抉擇，你也要記著，你是大瀛洲的帝姬，你有這大瀛洲的驕傲，有父君母親的驕傲，這便是母親從不願與你說的便是身為帝姬的職責。」我看著母親無比堅決且無奈的目光。

  我離開了母親的寢宮，正好遇見白衣袂袂的三哥，三哥看著我依舊是一臉的寵溺，看我一臉紅潤，戲謔的說道：「看來我的妹夫不錯，待妹妹極好。」我如同以前一般與他打鬧，一路從長廊追到了以前幼時常常玩的假山旁邊，「三哥你還記得有次有個小宮女在這裡偷偷看你，結果你從人家背後把人小宮女嚇了一跳，不慎跌進了蓮花池嗎？」

  「怎麼不記得，結果你還一個勁的哭著讓我去救他，想我堂堂大瀛洲三皇子，看著你一哭一點辦法都沒有，撲騰一下跳下去，結果引來侍衛都以為是我落水，我這英明神武的英名是被你給丟完了。」想起幼時的事情，我們都愉悅的大笑起來。

  「再過幾****就要離開大瀛洲了，妹妹不孝，無法承歡父君母親身邊，哥哥多費心了。」想起明日就要離開我生長了十七年的地方，心中滿是不舍，最不捨得還是父君，母親與哥哥們。這裡承載了我多少美好的年華，有我最親最愛的親人在這裡。

  三哥無比凝重的握著我的手：「然兒，我們生來就無比榮耀，普天之下，就沒有比我們更加尊榮的人，我們享用著這世上最尊貴的東西，同時也必須承擔下這天下安定的責任，紫陽君也是如此。不管他的求娶有著什麼目的，但是有些事情，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同身受。大瀛洲的安定不光需要父君，大哥，也需要你，你是大瀛洲最尊貴驕傲的帝姬。你記住了嗎？」很少見到平時桀驁自我的三哥如此莊重與我說的，我何嘗不知道，或許以前我還是承歡在父君母親膝下無憂無慮的小帝姬，能夠隨心所欲，但是我當我嫁與這世上最神秘的紫陽君開始，全天下的目光就已經開始注視著我，無疑我喜歡紫陽宸，但在別人眼裡，這卻是是最有力的強強聯姻，我雖然心裡早已知道，我有一絲擔心，是否紫陽宸也是因為這聯姻才以十里紅妝求娶於我，讓我成為這世上比母親更加尊貴的女人。

  這世間，還有一種姻緣，不需要愛，不需要情，只需要兩人足以匹配。我不敢去想，想著三哥與劉令婉之間的婚約，我只覺得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躺在熟悉的玉床上，輾轉難眠，就這樣瞪著眼睛看著薄曦划過天際。

  紫陽宸親自來王宮接我，依舊是一身紫色的綢服，依舊是那樣的華貴，看著我依舊是那樣飽含深情，溫暖如玉，我端坐在軟榻上，挺直了脊背，始終保持著這幅倨傲的姿態，等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牽過我的手，仿若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貫穿了我，支撐我全副意志，支撐我全副驕傲。

  

  霎那之間，仿若夢醒，我坐在鸞車上，紫陽宸坐在我旁邊，我呆呆的看著他：「是否我與你的聯姻，會為你帶來無上榮耀。」我總將我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心裡卻有一些膽怯。

  紫陽宸抬眼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不禁有些慌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三哥說我享用著這世上最尊貴的東西，同時也肩負著大瀛洲的安定繁榮，而你，也是如……嗚……」我還沒說完，紫陽宸便附身吻住我的雙唇，牙齒不斷的撕扯我的嬌嫩的雙唇，靈活的舌頭滑進我的口中，一陣鋪天蓋地的席捲，手順著衣擺滑入胸前的柔軟，不如新婚之夜那樣纏綿溫柔，竟像是帶著懲罰一般，直到他嘗到一絲血腥味，他才放開我，看著我雙唇一片猩紅，他雙手握的很緊，像是在極力的壓住自己隨時將要爆發的怒意。

  直到回到大瀛洲北街的紫陽府，他也沒有再與我說一句話，進府了之後就帶著無言進了書房，我的雙唇依舊一片猩紅，碧兒心疼的打來水給我清洗，我眼淚卻一串一串的落下。落入水中泛起層層漣漪。我抱著碧兒，「我只是怕，我真的只是怕……他愛的是帝姬，並不是我。」碧兒心疼的撫摸著我的頭髮，給我無聲的安慰。我在碧兒的懷中沉沉睡去，模糊中好像看見紫陽宸輕輕的為我塗抹著唇上的傷口，一臉的歉疚與懊惱。我拉著他的手，放在臉龐無比留戀……

  是夜，下午睡了一下午，晚上倒是精神頭十足，摸著嘴唇上敷了藥的雙唇，說不出心裡有什麼感覺，突然聽見門外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我一下坐了起來，慌亂的整理了一下髮鬢，紫陽宸緩步走進房間，看見我一身素白的貼身絲衣的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送進來的晚膳也沒動過，又轉身離開，過了會兒親自送端了一些膳食，我乖巧的穿過繡鞋坐在他身邊吃了些什麼感覺味同嚼蠟，他蹙著的雙眉依舊沒有散開，我伸手想要撫開緊蹙的雙眉，卻被他將手拉了下來，微怒的說道：「幹嘛，男女授受不親。」看來他還在生氣。我有些懊惱今日不該與他說那些話。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看著我將他送來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走到床邊開始解自己的衣服，我伸手為他解開他的衣服，剝開他一身尊貴的紫色衣袍，露出淡紫色的里服，他就那樣靜靜的望著我一顆一顆的解開他的盤扣，喉嚨下的小凸點一上一下的浮動，我有些好奇的撫摸他的喉嚨，他卻抓住我的手將我拉到床上，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背過我睡去……

  我無聲的落淚，淚水打濕了眼瞼下的綢緞，我轉過身緊緊的擁著他寬廣的後背，淚水沾濕他淡紫色的絲綢里服，他轉身將我抱在懷裡。

  「我該拿你怎麼辦？」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睡吧，我在這裡。」我躺在他的懷裡，感覺無比安詳，慢慢的沉入夢鄉，夢裡我好像看見了紫陽宸不是紫陽君，我也不是大瀛帝姬，不用管著這世間兩國之間的榮辱安定，夢裡只有他溫暖的懷抱，擁著我看雲海翻騰，我告訴他我出生是大瀛洲煙霞不滅整整三日，他帶著我像普通農夫一般種地織布，同樣的粗衣芒鞋穿在他身上也是那樣英俊挺拔，對了，還有個看不清臉的小人兒，夢中我不願醒來，就想這樣一直睡下去……

  「紫陽宸，遇到你真好……」夢中我呢喃著，只感覺身後的人將我摟的更緊。

  第二日一早醒來，身邊早已沒有那個期待的身影，我用手撫摸了一下他昨晚睡下的地方，心裡無限悵然，想著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如果不是床上錦緞的褶皺，仿佛就沒有來過一樣。

  徐姑姑帶著侍女送來洗漱的物品，伺候我洗漱完畢之後，我斜躺在貴妃椅上看著三哥送我的話本，講的是一隻叫白練秋的白鱘魚精愛上了一個慕蟾宮的少年公子，相思成狂，奈何只能夜晚入夢與心上之人成就，從而促就一段美好姻緣。心裡無不感念心懷豁達的三哥也會看這些兒女情長的話本，碧兒卻在身邊說道：「這些都是帝姬喜愛的，三皇子為帝姬備下，只是希望帝姬開心罷了。」

  紫陽宸身邊的無言匆匆進來與我說道：「君上有急事要處理，已經趕回紫陽府了，命令屬下隨後護送夫人回紫陽府。」我輕輕的抬起手，讓碧兒去收拾行裝，轉身從窗外望去，看著紛飛獨自飄落的落英，心中無比感念，他終究是拋下我獨自離開了……

  一隊馬車浩浩湯湯的從大瀛洲的紫陽府出發，二哥三哥騎著駿馬為我送行，看著沒有與我結伴同行隊伍中沒有紫陽宸的身影，神情凝重，我告知哥哥紫陽宸有急事處理已經匆匆趕回去了，哥哥的眉眼才稍微寬展，父君還親自派了一隊御林軍，四日之後，行至驛館我讓大隊暫時歇息，兩位哥哥丰神俊逸的從駿馬上翻身而下，無限寵溺的看著我，我陪著兩位哥哥來到驛館高高的烽火台，眺望著這方養育我成長的故土。二哥望著我，柔聲對我說：「再往前走就出了大瀛洲的國界了，我與三弟也要就此與然兒告別，此後萬事保重。」我俯身將頭放在二哥的肩上，二哥寬大溫暖的手掌撫摸我的背脊，似給了我無限的力量。我朝著大瀛王宮的方向莊重的跪下，深深的叩了三首，為遠在大瀛王宮的父君母親辭行。

  

  告別了兩位哥哥，我將碧兒的手緊緊握住，我知道，從今以後，不管前路如何，除了紫陽宸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便只有我自己了。不禁心中越加想念紫陽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