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融化

  「好吵，我還沒死呢。」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葉青蕊的頭頂傳出來，驚的葉青蕊一下子從他懷裡彈了起來，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看到元殷書微眯了雙眼，衝著自己扯動了一下嘴角。

  葉青蕊又是哭又是笑，不過短短几分鐘而已，她卻覺得自己已經經過了一場漫長的生死輪迴。

  只是，哭過笑過之後，元殷書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因為雪盲而誤入此地，眼睛雖然好了，比起葉青蕊，他身上才真是乾乾淨淨，連個火摺子都沒有。

  若不是隨身背了一袋酒，怕是早就倒下了。

  葉青蕊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他一直餓著。不由慶幸自己回去把這包滷牛肉給撿了回來，趕緊獻寶一樣，遞到元殷書的手裡。

  沒想到他卻不接，繼續靠在石壁上看著她，用微弱的聲音道：「你能開口說話了。」

  葉青蕊去握他的手，才發現，他的手一點力氣也沒有，根本握不住東西。看來還要靠自己，葉青蕊一邊拆了油紙包，一邊把滷牛肉往他嘴裡塞。

  「嗯，就在掉下來的時候，大概受了驚嚇，一下就能說話了。」

  看到滷牛肉，元殷書也不急著吃，反而笑了笑。這笑容落在葉青蕊的眼裡，一下子就讀懂了他的意思。這是想起了上一回被關在風家的屋子裡，葉青蕊用嘴餵他吃東西的一幕呢。

  

  又羞又怒的葉青蕊嗔道：「你到底吃不吃……」

  「唔……吃。」

  元殷書促狹的笑容仍然沒有停，被看的全身不自在的葉青蕊臉兒紅紅的。此時才發現，自己和他幾乎貼在一起，她的身體緊緊靠在他懷裡，就差沒坐到他身上去了。

  她剛想站起來，元殷書立刻察覺到了，小聲說了一句，「冷。」

  葉青蕊的心馬上軟了，他的身體有多冷涼，她剛才又摸又打，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要了，等我恢復一下體力，我們再往前走，把火摺子滅了。」

  元殷書讓葉青蕊把剩下的半包滷牛肉收起來，他的聲音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麼虛弱了。雖然音量不大，但又重新恢復了他慣於發號命令的一面。

  雖然葉青蕊一直都很討厭，他凡事不跟人商量，喜歡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語氣。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卻覺得安心極了。

  就好像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又回來了，有他在自己身邊，她便什麼都不用怕。

  葉青蕊一一照做，卻發現四周一暗下來，她和他肌膚之親的觸感變得分外敏感和清晰。他身體慢慢升上來的體溫，讓葉青蕊隔著厚厚的冬裝，也能感受到一股暖呼呼的氣流開始包裹住她全身。

  他鼻息噴出來的熱氣從頭頂慢慢暈到她的臉上，她乾脆把頭俯到了他的身上，元殷書的手順勢輕輕搭到她的肩膀上。

  聽到他輕輕嘆了口氣，葉青蕊只道他大概是身體恢過勁來了，卻不知，這是元殷書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滿足的嘆息聲。

  他的手，從未這般明正言順的搭到她的肩頭，她更沒有這般心甘情願的緊緊靠到自己的身上過。這種感覺即新奇又滿足，就像一罐蜜糖澆到他心裡的黑洞，把他的心填的滿滿的，再沒有空洞和寒冷能來傷害他。

  但在同時，他又害怕極了，害怕自己習慣了這種被填的滿滿的幸福感。害怕自己再也離不開，害怕這個世上多了一個可以傷害他的人。

  他矛盾的心理葉青蕊統統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過度緊張之後，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等她醒來時，才發現她整個人都縮在了元殷書的懷裡，就連腳都擱在他的腿上，一點也沒接觸到冰冷堅硬的岩石。

  「醒了。」

  元殷書沒有留給她多想的時間，他要帶著她走出這裡。

  葉青蕊此刻也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如果元殷書在外頭，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拋棄自己獨自離開。可若是他都在這裡，那留在外頭的周懷山會怎麼辦。

  他會不顧皇命，不顧大局，留下來找兩個可能根本沒有生還希望的人嗎？

  就算他肯，那些士兵肯嗎，聞訊趕來的齊副將肯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們一定會用大局來說服周懷山，甚至不用說服，他可能也會自己想通。既然指望不上別人，他們只剩下自救。

  「既然有路，就一定有出口，這一點毋庸置疑。」

  

  元殷書的手緊緊摟住葉青蕊的腰，他們不敢再隨意使用火摺子，摸黑之下，這似乎是權宜之計。葉青蕊這樣安慰著自己，卻發現自從遇到元殷書，這樣的權宜有多少回，她記都記不清了。

  黑暗之中，她不再像之前，一個人磕磕絆絆摸著冰冷的石壁蹣跚而行。而是被他牢牢摟在懷裡，只需要跟緊他的腳步，便已足夠。

  一種奇怪的感覺充斥在葉青蕊的心裡，黑暗之中的沉默讓她開始思考她從未正視過的問題。自己對元殷書真的只是合作夥伴之間的感情嗎？

  怎麼解釋自己被他摟在懷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反感。嘴裡說的再響亮，身體卻很誠實的依靠著他。

  葉青蕊頭一次，真正正視自己和元殷書之間這種特殊的依賴和感情。原來，早在不知不覺當中，她對他的依賴已經到了讓自己都驚訝的地步。

  她對他的在乎和安危，也到了能不顧一切，飛奔到他身邊的地步。

  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又怎麼發生的，葉青蕊想了很久，卻依然沒有答案。

  她昂起頭，想從黑暗中去看他的輪廓，隱隱綽綽之間，他模糊的面目，在她的眼裡卻是如此的清晰。

  就在這時，她忽然釋然了。

  如果是真的，那接受便好。跟著心的方向去尋找，才能讓自己心安。既然她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那麼，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葉青蕊這麼一想，身體也漸漸柔軟下來，不自覺的緊緊靠到元殷書的身上。而元殷書也敏銳的感覺到了她的變化，從一開始的僵硬到現在的放鬆，似乎一直橫在他們之間的那塊無形的堅冰，已經開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