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新活一回

  夜半，一道紫青色劃破天際，電閃雷鳴，雨點密集。

  府宅里丫鬟家僕行色匆匆，又是端盆子，又是遞紗布。

  

  「三，三郎呢……」衛七癱在榻上，臉上不見一絲血色。

  產婆好聲好氣安撫：「娘子切莫焦慮，殷郎君因著事被絆住了腳，這會子趕不回來呢……您加把勁兒，若是能在他趕回來之前替殷郎君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他指不定得多高興……」

  話落，忽聽門「吱呀」一響，衛七滿懷希冀抬眼望去，來人卻並非殷三郎，而是衛家嫡女，她的姐姐衛瑤娘。

  衛瑤娘朝產婆微抬下頜，緊隨她而來的家僕早有所準備，上前將產婆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你，要做什麼……」衛七聲音微顫。

  衛瑤娘桀桀一笑：「我？我自然是替三郎來除了七妹你這腹中孽障！」

  說罷，接過身後家僕呈上來一碗烏黑湯藥，面目猙獰朝衛七而來。

  衛七掙扎著起身，腿下血流如注。

  「三郎，他在哪……」

  她與殷承夫妻多年，雖算不上如膠似漆，但也向來相敬如賓，她斷不信他會如此害她！

  衛瑤娘嗤笑，「三郎？三郎公事纏身，哪兒有空來理會你？不過，你府邸素來戒備森嚴，七妹仔細想想，若非三郎首肯，我如何進的了這院子……」

  衛七登時身子一軟，重重摔躺在榻。

  衛瑤娘也不再耽擱，上前將那烏黑湯藥抵在衛七嘴邊，生生灌了下去。

  「唔——」

  衛七起身試圖嘔吐，衛瑤娘也未阻攔，而是悠哉攤開手心，露出一枚玲瓏小巧，雕工精湛的羊脂玉環來。

  「看著眼熟麼？這便是三郎前些時日親手交於我的定情信物，我曉得你身上有一塊一模一樣的，但三郎說了，待將你休棄後，便將你那枚玉環一併交於我……」

  一時間，衛七竟是忘了摳出喉間的湯藥。

  她再清楚不過，這枚玉環乃殷承貼身佩戴，他一向不喜人近身，若非親自應允……

  「他已經知道了，昔日救了他的人其實是我，是你以死相逼，逼得父親不得不同意你頂替我嫁給他，你一直在騙他——」衛瑤娘還在添火，「他如今厭惡極了你，連最後一面也不願見你！」

  「啊——」衛七淚汗齊落，拼盡全力起身要與衛瑤娘同歸於盡，卻不想那藥在此刻起了效，腹中劇痛襲來。

  她猛地嘔出一口鮮血，同時身下一熱，殷紅的血跡瞬間浸濕了整片床榻。

  「殷三郎，你，好狠的心……」

  衛七氣息漸弱，致死不肯瞑目。

  ……

  痛。

  衛七睜眼，眼前一片血紅之色，顧不得額頭上的劇痛，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小腹平坦，裡面哪裡還有那個她盼望已久的孩子？

  一想到馬上就要出世的孩子居然被自己的姐姐和夫君聯手害死，衛七的胸口便如撕裂了一般，疼的無法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衛七才慢慢發現，自己此刻不是在殷家大宅，而似乎竟是在山野之間，身上更是衣衫襤褸，還磕破了腦袋。

  眼前的景象的與記憶中漸漸重合。

  她竟然回到了十五歲那年。

  記得就是這一年，她上山採藥時恰巧遇見中了藥的殷承，她救了他，他反而因為藥效對她百般糾纏，她艱難逃脫，卻不小心摔下山崖，頭破血流。

  之後……

  之後因為這件事，她名聲盡損，好在最終他尋到了她，誠心求娶，最後結成連理也算是圓滿。誰知多年後，她竟然落得個一屍兩命的結局……更可笑的是，好不容易重生歸來，卻仍然免不了要面對因為救他而遭遇的一切窘境。

  衛七勾唇冷笑一聲，隨手撕了自己的袖子綁住了額頭上的傷口，起身朝山下走去。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個重生的機會，這一世，她必定要換一個活法！

  離去的衛七並未留意，身後有個黑影一閃而過。

  黑影幾個起落，來到不遠處的一處山坳中：「公子，屬下來遲！」

  方才被衛七救治卻忽然藥效發作，險些害了救命恩人的殷承，此刻正靠坐在樹下。

  藥效已過，殷承神智已迴轉。

  「去找剛剛的小娘子。」

  屬下迅速離去，殷承目光流轉，落在手中的玉環上，這是方才那小娘子掙扎時，落在他腳邊的。

  ……

  十里鎮。

  「那不是衛家七娘子嗎？怎麼這樣回來了！」

  「哎喲可不是嗎，這還背著筐子，許是剛從山上回來吧。」

  「山上？她這衣衫不整的樣子，該不會是……」

  眾人指指點點，衛七充耳不聞。

  誰料就快穿過長街的時候，忽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喲，這不是七妹嗎，這是從哪兒回來呀？」

  那人生的膀大腰圓，滿面油光，正是鎮上的有名的無賴孫屠戶。

  「七妹怎的對我愛答不理的，這昨兒可不是這番模樣……」

  衛七蹙起了眉，斜倪著擋在身前的這堵肉牆，側身正欲離去。

  「我說衛七，你可別給臉不要臉，我老孫能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氣……」

  「讓開。」

  衛七冷呵，聲音不大，卻透著十足的冷意。

  孫屠戶一滯。

  但轉眼就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衛七這個懦弱不堪的丫頭給唬住了？

  聽見周圍人壓低的笑聲，孫屠戶又羞又怒，伸手便要拉住衛七的衣袖，「你給我站住！」

  誰料手指尚未碰觸到衛七，卻見她一個轉身，白皙的手指在他身體某處隨手一點，孫屠戶便震驚的發現，自己竟再也動彈不得！

  欲開口，也無聲音發出。

  只有右手還半伸在空中，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

  孫屠戶生氣，臉上青筋暴起，卻無可奈何。

  「只稍片刻，你便可恢復自如。」衛七聲音無波無瀾，「但若有下次，不要怪我不講情面。」

  說罷，再也不看孫屠戶一眼，轉身離去。

  衛七知道，孫屠戶之所以這樣囂張，大抵因為自己原來過於懦弱可欺，從今天開始，她衛七，絕不會再讓人欺負了去！

  周圍的人看著衛七離開的背影，再看一眼站在原地不動的孫屠戶，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