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正情濃(6):反正我等得起【四更】
2025-02-03 20:46:52
作者: 唯止
顧珩拾級而下,順道拿了掛在門邊的一個竹枝,折捋掉枝葉,剩下青青黃黃的枝幹,他走到桑柔面前,說:「談事談得有些頭疼,我陪你練練。煎」
桑柔想起前不久太子府里慘痛的經歷,諂媚笑兩聲:「頭疼啊?我早年從仲清寒那邊學了一套按摩術,專治頭疼腦熱胸悶氣短,太子隨便給我點錢,桑柔立馬為你按摩按摩,如何?」
顧珩卻沒聽似的,甩了下手中的枝條,耳邊嗡一聲空氣頓凜。
桑柔沒出息地腿抖了抖。
顧珩將一手背到身後,說:「我單手,輕功內力皆不用,單用招式,你則隨意,規則你定。」
桑柔眼睛一亮:「太子一諾千金?」
顧珩點頭:「一諾千金。」
桑柔大笑一聲,說:「好,就這麼愉快地定了。」手伸出去,五指攤開,是擊掌為盟的手勢,又及時想起來,對方是顧珩,欲將手縮回來,可下一刻啪一聲輕響,顧珩已然將自己的手掌伸過來,與她的手相擊。
她愣了下,隨即說:「等下。」急匆匆地跑到一旁,將手中的劍交給成束,「替我保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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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急匆匆地跑回來,對著顧珩說:「我說開始才開始哈。」說完視線往四周轉,盯著那些樹,看了又看,最終看到什麼,唇角一勾,興沖沖跑過去……開始往上爬。
成束看著桑柔那慘不忍睹的爬樹姿勢,額角跳疼,心下覺得好不恥辱,自己竟三番幾次輸給這樣的女子。不,她還算得上女子嗎戒?
可看向顧珩,他卻是一副縱容的模樣,眼角的笑意越積越深。
約莫兩刻鐘時間,桑柔氣喘吁吁地在一顆樹幹上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顧珩,喊:「好了。可以開始了。太子不許用輕功,不許用內力,不許依附任何工具,只要你能拿到我頭上的簪子,就算贏。」她將那木簪子示意了下給顧珩看,又簪回髮髻間。
她那一副得意的模樣,讓顧珩忍俊不禁。他垂眸想了想,抬頭說:「你沒定時間限制,那就是無時限。」又轉去看了看天,「最近這春雨裕沛,每到午後都會下雷雨……」
桑柔腿微軟,聽得他嘆了口氣說:「你就先在上面待著吧。這雨說來就來,我先進屋去了。反正我等得起。」說著還真轉身往竹屋走。
桑柔抱著樹幹,眼見著他們身影消失在門後,抬頭望天,口中念叨:「老天,你可千萬別下雨啊別下……」
話未說完,頭頂雲端極其配合地炸開一個響雷。
桑柔腿一滑,差點摔下去。
屋內那頭,顧珩透過微開的窗子縫隙,注釋著外頭的狀況,見桑柔身子一搖晃,立馬向屋外衝去。
可腳步在門前停住,樹上枝頭,桑柔堪堪穩住身形,慢慢坐下來,從腰間掏出一個帕子,撥開之後,出現一個黑塊,隱隱聽見她哼著小調,一點一點剝著手上的烤土豆,垂下的雙腳一搖一晃,好不愜意的模樣。
她察覺到審視的目光,見到門口的顧珩,扯了扯嗓子喊道:「太子怎麼出來了?可是餓了?我這裡還有個烤土豆,太子要不?」
顧珩盯著她,正想說什麼,忽然林外傳來動靜。他神色一凜,屋內的成束已經出來,顧珩睇給他一個眼神,他領會到,點點頭,提劍向林外跑去。
桑柔這時也察覺到異樣,看著成束離去的方向,神情有絲緊張。
沒過多久,成束已經轉身回來,對著顧珩抱拳:「太子,是……」
話才一半,他身後腳步窸窣,已經湧現另一撥人,其中兩人駕著一個黑衣加身黑巾裹面的人,那人頭低垂著,好似受了重傷昏迷。桑柔看到一滴滴血從她身上滴落,沾染了地上細碎長著的白色野花。
她一驚,手中土豆塊沒拿住,滑落掉下樹去。她下意識去搶救,身子一晃,差點掉下樹去。她急忙抱住樹幹,頭上鬢髮卻忽然被密匝的樹枝勾顫住,她伸出一隻手去撥解,卻不小心弄落了髮簪。
她心下一焦急,慌忙去抓,身體往後仰,手從樹幹上脫離,直直往樹下地面載去。
「太子!」
她急吼。
不消時,耳邊疾風倒灌的聲音消失,身子被人穩穩拖住。顧珩攬抱住她,片刻後將她放在地上。
桑柔好不丟臉,忽然想起什麼:「我的簪……」顧珩放開她,另一手一抬,一根暗赭的木簪就被握在他的手心。
顧珩晃了晃那木簪,說:「方才好像沒說賭注。」
桑柔心裡一沉又一喜,一邊去搶簪子,一邊說:「對對對,方才連賭注都沒說。這局不算。」
顧珩手一揚,稍一轉身,輕易躲開桑柔的手,隨即將簪子放入袖中,說:「等你想好了賭注,過來跟我換你的簪子。」說完便走向方才那些人。
那受傷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虛弱卻堅定地朝他們這邊看著,眼神漸顯無力,卻似蘊著無限心碎絕望,而在看到顧珩向他一步步走去時,眼中卻又像溶進了些明光,晶瑩透
亮。
桑柔覺得有絲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他的裝扮遮掩得太過密實,只堪堪露出一雙眼睛。
顧珩站到那人面前,眉頭皺了皺,最終只說了句:「帶她下去醫治。」
那人卻在要離去之前,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和一個信封,遞給顧珩,聲音虛弱得好似飄在上空:「我說過我會證明我非無用之人。」說完被那些人架著進了屋。
桑柔一驚。女人!
而顧珩接過那血跡斑斑的信和紙,拆開草草看了幾眼,便又合上,回身看到在身後踟躕猶疑的桑柔,挑眉問:「怎麼,想好了拿什麼來換了?」
桑柔有絲苦惱地點點頭:「往後給太子免費捶腿十次!」同時伸出兩隻手示意十。
顧珩眉頭挑得更高,桑柔縮縮脖子,十分糾結模樣地又比了一個手勢:「十一次?」
顧珩快步走開:「能拿出點誠意時再來找我。」
桑柔咬牙又跺腳,心中煩透。
那傷員在屋中診治,顧珩明令不讓她進去。她百無聊賴地在想怎麼拿回簪子,顧珩一身輕簡行裝,好似又要去哪兒,交代了她不許亂跑,不許進屋,亦不許和任何人說話,才拾布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走到他跟前,對著她說:「你跟我一起去。」
「啊?去哪兒?」
顧珩未答,只是扔給她一個包裹,讓她提著。
屋內,女子臉色慘白,看著那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雙眼逐漸模糊。
今日走的路比昨日還要難行幾分。桑柔將包袱纏在背上,順著顧珩走得腳印,抓著樹枝藤條,一點點往上爬。她遠不比顧珩動作敏捷,時不時被他嫌棄。
她心中咕噥,是他要帶她出來的。
她隱隱猜測,顧珩帶她隨行,與屋內的那女子有關。
顧珩此行,是為了查看地形,時不時會拿出紙筆,及時進行記錄。
「太子手下必然都是精幹之士,這些事情明明可以假手於人,太子何必事事躬親?」
顧珩說:「不一定。」
「什麼?」
顧珩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手下不一定都是精幹之士。」
桑柔一噎。
他又說:「這些事情自然可以交代別人做。但,現在偷懶,少做一件事,將來必然要花更多的時間彌補。畫圖簡單,但將來無論是河道修建還是帶兵作戰,對地形地勢必須要熟稔於心。今日假手於人,來日就會捉襟見肘。危急關頭,當機立斷,我總不能還要拿著地圖,熟悉地形,再考慮各種對策。」
桑柔點點頭,隨即把身上的那個包裹拆下來,放到顧珩面前,一本正經地說:「不能假手於人。」
顧珩一把將它扔回桑柔懷裡,一本正經地回答:「對。這本是你職責所在。」
桑柔:「……」
兩人行到山頭的一座亭子裡,雷雨恰至。
亭子已有些年頭,南北南面開口作門,東西兩邊開窗進光,窗紙漏洞百出,時不時有雨絲飄進來。
顧珩檢查著圖紙,一邊憑記憶描畫備註,過了會兒,說:「這座山沒名字,這亭子也沒名字。桑柔,你給起個名字吧。」
「起名字?我?」桑柔有些受寵若驚。
顧珩點頭:「嗯。」一邊提著筆,等待她的答案即下筆寫定。
桑柔轉身看向亭外風雨飄搖的天地山河,緩緩道:「風雨縱瀟颯,總有定歇時。就叫定風山,歇雨亭吧。願一切動盪流離都能風消雨歇。」
顧珩看了眼她的背影,在畫冊上筆法飛快地寫下:定風山,歇雨亭。
春雨來也驟去也急。
兩人回到竹屋時,成束及其他幾名暗位已站定,似等候他們多時。
顧珩開口:「走吧。」
「是。」
他們從屋內扶出一人,那人銀色面具掩住大半張臉,只現出一雙黑瞳虛弱無力,兩瓣薄唇失盡血色,若有若無地瞟了桑柔一下,瞬即低順著眼去。
大隊再要出發。
桑柔沒有多問。隱約感覺到顧珩一見到那女子,心情變得不是很好。
這次出山倒是快了許多。到了最近的村上,天還未黑透,朦朦朧朧的光線籠著整個村寨,幾家炊煙隱見,村頭巷尾傳來召喚孩童歸家的聲音,還有不知哪家狗吠,引得全村狗都叫嚷起來。人聲禽鳴,和著幽幽隱隱的風聲,好不溫馨熱鬧。
村中僅有的一家客棧,生意慘澹,顧珩一行人一到,便包下了整個客棧,掌柜喜不勝收。
入夜。
桑柔已是累極,卻輾轉難以入睡。
聽著窗外的蛙鳴鳥語,便乾脆起了身,出門去。她隔壁住著顧珩。她才跨出兩步,就聽到房內似有似無的女聲傳入耳中。
「你終還是在意我的……」
下樓必然要經過顧珩門前,桑柔急忙快步
回了房間。聽牆角這事雖然有些刺激,但聽顧珩的牆角,而且是他風月之事的牆角,那就是刺激加危險了。憑他那麼警敏的人,估計她還沒能聽得幾句,就被削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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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膳。
桑柔照例給他布膳,他卻定定地盯著她看。她心裡一咯噔,心想不會是昨日那沒無意聽了牆角被他發現了吧,卻堆起笑臉,回看他,眼中全是一副是不是覺得我很美的表情。
顧珩果然立馬轉開。
用完膳,顧珩帶著幾個人匆匆離開,留了成束下來看管她,其實,桑柔想,主要該是保護樓上一直待在房間裡未出來的人。
桑柔無聊至極,顧珩又交代了不讓她出去,她只好別無選擇地看向成束,說:「成束,我怎麼覺得你越看越眼熟呢?成持是你誰?」
成束面無表情:「哥。」
桑柔恍然大悟,「怪不得人長得這麼像,名字也這麼像,原來本是同根生啊!」
成束:「……」
「那你們跟著太子多久了?」
「十年。」
「哇,他去燕國的時候你也跟著去嗎?」
成束眼波一閃,看了眼她,隨即轉身往門外走去。
桑柔微詫,方才,他那躲閃的眼神,分明就好像有什麼被她識破的模樣。
可,什麼呢?
她還未想明白,這時店小二上前來,端來一壺熱茶,熱情地給桑柔沏上。
桑柔道謝,手捧起茶杯要喝。
店小二笑嘻嘻地善意提醒:「姑娘,水是剛燒開的,小心燙。」
桑柔剛想道謝,忽然臉色一變,剛要呼叫,口鼻呼吸一滯,已被人嚴嚴實實地圍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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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千,時間上來不及了。明天補回來。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