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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2-03 14:01:00 作者: 白黑

  耶律重琰靠在牆壁上,臉有些蒼白,但眼睛還是黑漆漆的,失神而執拗。長安不停地用袖子抹著眼淚,好像被打的是他一樣,織雲和梳雨拿著藥膏侯在旁邊,都是一臉的焦急關切。怎奈不管她們怎麼求,耶律重琰就是不肯抹藥,更不讓她們近身。看情景好像被杖手的是一眾圍侍的下人而不是旁若無人的二殿下。耶律重琰罰站,大家都跟著小心翼翼的伺侯著。

  眾人全都焦急沒奈何的時候,玉壠煙走過來,身後跟著如意和琉璃,這兩個丫頭是耶律重琰特意分給她的,還替她們改了名字。玉壠煙走到耶律重琰面前執起他的手來,低頭捋開他的袖子。

  

  「讓我看看」她聲音輕細,神態安寧。一旁的下人皆屏了呼吸,害怕二殿下突然大發脾氣,剛才連平時和他最親近的織雲梳雨想查看他的傷他都不讓。哪知大出人們所料,二殿下竟一動不動,只任玉姑娘將袖子挽上去,在場的下人都吸了口氣,二殿下的手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了,還難為他竟一聲不吭,這個玉姑娘下手也實在忒狠了。

  玉壠煙叫琉璃取過藥膏來,執起他的手,一點點替他抹藥。她頸子低垂,一縷秀髮從耳後滑脫出來,在他眼前盈盈輕晃,輕觸在他肌膚上的手指柔軟溫柔,從她身上有一抹淡淡的香直泌入鼻息,方才還疼得鑽心的手指竟一點也不疼了,只感覺到清涼和溫軟,只期望她的手指在肌膚上多停留片刻。

  「從沒有人打過我,你是第一個」他說,玉壠煙不答話,也不說規勸的話,只是默默為他抹藥。

  「你身上為什麼會有和ru娘一樣的香氣?可是ru娘卻從來捨不得碰我一個指頭,即使我淘氣,她也不曾訓斥過一句,而你……」他的聲音略有迷惑。

  「我不是納仁ru娘」玉壠煙抬起頭來正視著他的眼睛。他黑漆的眼睛有片刻的凝滯。她淡淡地說,「殿下今天落下的功課補上以後才能用膳,長安,把書替二殿下拿過來」

  「不必了」耶律重琰叫住長安,「今天的功課我都學會了,今天先生說要講莊子,第一課就是逍遙遊,而莊子的全本我已經全部看完了」說完,他開始朗朗背誦起逍遙遊的片斷,念完之後又加上自己的註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早已經學過不下數遍且背的滾瓜爛熟,知道的更是駭然於心,先生還從沒講過莊子,書也是昨天才拿到,他居然才翻了一遍就已經倒背如流,瞭然於心。玉壠煙才知道耶律重琰天資聰穎,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他的腔調圓潤好聽,抑揚頓挫,帶著音律的美感,丫頭們雖然不懂二殿下講的內容,但一個個也聽得痴了,全都露出崇拜的神情。長安方才還弓著的腰也抖得直起來,下巴昂起了老高,眼睛斜睨著玉壠煙。像是在說,瞧瞧,二殿下是因為胸有成竹才出去玩的,先生講的內容他都會了還聽它做什麼?你什麼都不問,憑什麼把二殿下打的這麼狠?

  念完後,耶律重琰眼波一轉,「玉壠煙,我解釋的對不對?」他沒有象稱呼織雲和梳雨時那樣叫她姐姐,他的語氣很恭謹,卻內含著挑釁。她琉璃般的眼眸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他得意的地發現她嚴肅的面龐還是變了一變。然後她轉身說,「織雲,梳雨,替殿下準備晚膳吧」,說完就帶著琉璃和如意走了。

  長安一直跟著玉壠煙,見她停住腳步就走過來跪下,求她以後取消杖手的規矩。玉壠煙看了他一會兒說,「看來你對二殿下很是關心」

  長安說,「二殿下是我的主子,長安一輩子對主子忠心不二,二殿下身子矜貴,實在不行,玉姑娘以後就處罰長安吧,長安什麼都替二殿下受著,求玉姑娘成全」

  玉壠煙點頭,「好,我答應了,不過我問幾個問題你要好好回答」

  長安忙點頭,「玉姑娘問一百個問題我也答應」

  玉壠煙一笑,「聽說你以前曾服侍過皇上?」

  長安稱是,「那是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皇上登基以後見二殿下身邊沒有得利的人就讓我過來服侍二殿下了」

  「那麼你肯定知道聖上好像有一項特別的愛好……」

  長安不等玉壠煙說完,就眉飛色舞地說,「這個小的知道,聖上從小就喜歡書法,外幫人進貢的禮品,不管是多貴重的黃金珠寶他也不放在眼裡,但有時一幅小小的字畫卻能討得他的歡心。聖上不僅喜歡看還喜歡自己寫,聖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他的書法就已經名動京城,登基以後被人稱為『御龍體』,許多書法大家爭相摩仿,卻連一分精髓都得不到呢,聽外邊人說皇上雖然年紀尚輕,書法卻已經登峰造極,皇上是九五至尊,他的書法獨一無二,幾乎無人能仿」

  「聽你這麼說,我倒真想看看呢」

  「原來玉姑娘也喜歡書法」長安獻寶地說,「對了,我記得前一陣子皇上曾親賜過二殿下一幅字畫,二殿下很喜歡讓我恭恭敬敬地收起來,鎖在添寶閣里呢」

  「是嗎」玉壠煙淡淡地問,「能不能拿出來讓我見識一下」

  「那有什麼不能的」長安摸索了一下身上,從頸上取下鑰匙,「前兩天二殿下還叫我把添寶閣的鑰匙交給玉姑娘保管呢,這兩天一忙我就忘了,這就是鑰匙,玉姑娘想什麼時候看就去看吧,長安就管不著了」

  玉壠煙叫琉璃取過鑰匙陪她去添寶閣看看。添寶閣里珠光寶氣,各地官員進貢的禮品以及皇上平時賜的各類奇珍異寶應有盡有,玉壠煙連看都沒看,只取了那軸字畫出來。

  剛回來想細細地品一品,織雲已經急匆匆找來了。她忙把畫收起來,跟她一起去耶律重琰的寢宮。織雲只說二殿下手受傷了,又不肯吃東西。果然玉壠煙看見他坐在座位上,身邊伺侯的丫頭苦口婆心地求著,他好像連聽都沒聽見似的,聽到腳步聲,他抬起眼,看到她時,眼睛就定住了。

  梳雨看見她來了,像見了救星一樣,悄聲說,「玉姑娘你可來了,今後二殿下進膳可離不了你了,只要是你餵的二殿下什麼都肯吃,你不在身邊他連嘴都不張呢」,玉壠煙過來乾淨利落地挑了幾樣食物,自己先嘗了給他放在碟子裡。耶律重琰不動,只是向她眨眨眼。

  

  玉壠煙不明所以地看看他。他看了看食物,然後向她張張嘴,她才明白是要她餵他。

  「怎麼了,我的手現在疼得很呢,是你把我弄成這樣,是不是要負責餵我吃飯?」他得禮不饒人地說。玉壠煙想才打了几杖就打得連手都不能動了?不過她也懶得和他理會,拿起筷子餵他。沒想到他仍舊刁鑽的緊,就連炸好的鵪鶉蛋也先要她吃一口他才肯吃,否則嘴巴就閉得緊緊的,拒不食用。偶爾他還輕輕哼一聲,提醒她他的手現在還疼著呢,而他的手弄成這樣全是她的功勞。他的舉動看在丫頭們眼裡完完全全是在撒嬌,有幾個丫頭悄悄捂著嘴笑起來。

  自從納仁ru娘走後,還是第一次見到二殿下這樣,以前納仁ru娘對二殿下說一不二,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可殿下就是聽她的。而玉壠煙沒有一樣和納仁ru娘相同的,對二殿下也是冷冰冰的,還第一次動了刑罰,可是天底下就是一物降一物,二殿下雖然表面調皮淘氣,骨子裡卻已經被她降住了。

  直到服侍耶律重琰睡下,玉壠煙才抽出身來。在燈下,她輕輕地打開捲軸,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墨香,名貴的蘭花灑金御宣上,雋逸的字跡一點點浮現。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筆走龍蛇,姿態萬千。一股王者的霸氣似乎從每一道筆畫中直透出來。那是一首氣勢恢宏的詞,玉壠煙輕念,「濁沙萬里蔽崑崙,風暗捲雲渾。丈夫當世,縱歌橫轡,匹馬出玉門。誰言關外多離苦,對漠漠煙塵。無語獨歡,登高笑眄,猶見古來人」,右下角一痕金印,是個瑱字。她知道那是當今聖上的名字,耶律重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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