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黎恆回府

  黎夫人一聽沈清染的話，眼淚簌簌的又滾了下來，她最怕的就是這個，根本聽不得半個字。

  她哪能不希望黎老爺命大熬過去？

  可她想歸她想……終究還是得看命。

  沉默半晌，黎夫人逼著自己看開了，佯笑道：「我都知道了，我一瞧、一瞧姑娘醫術那般厲害，就非等閒之輩，若是這都救不了老爺，那便說明……」

  她哽咽道：「那便說明老爺的命就只能到這了，我不怪您，診金我也會照付的，老爺都這個模樣了，您還說有救，願意一試，我就已經很慶幸了！」

  沈清染忽然有些不忍……

  她忽然想起如果與元宸有一日，落得如此境界，該如何是好？

  回想幾次過往，元宸險些喪命，更有一次傳出了假的死訊，饒是堅強如她，都險些被沉重的打擊摧垮。

  沈清染嘆了口氣，忽然改變了主意。

  

  什麼聽天由命、什麼盡人事、什麼聽天命，這些她都不聽了！

  便是從閻王爺手裡搶人，她今兒個也得把人搶回來！

  一把長短各異的銀針從藥箱中撤出，整齊捋作一排，沈清染輕車熟路的捻起細如髮絲的銀針，施向黎老爺的各個穴位。

  黎夫人嘆了聲奇，她善女紅，可瞧那銀針細如絲線，她拿了便要直接落在地上，找都找不見。

  眼前的小姑娘卻能將她使出花來，乾淨利落，順如游龍，僅眨眼一瞬，約摸三十來枚銀針全落在了黎老爺各個該封的穴位之上。

  沈清染接過元宸遞來的帕子拭了把汗，有些疲倦。

  施針來點穴截脈講究的就是迅捷，還要穩准利落，稍有不慎，便能築成大錯，極費功法內力，不屬於練武。

  她自小便被清沅教導，非避無可避，不能被旁人知曉她這身醫術本領。

  故而，她只為元宸破過這個戒。

  但如今，她也算想的通透了。

  人活著總不能一輩子都藏這些東西，死了帶不去，活著自有元宸護著她，她也能名正言順的使這些醫術來護著元宸。

  又過了半炷香。

  「惠安……」

  黎老爺喃喃喚著這二字，卻又惹得黎夫人淚如泉湧，連連應聲：「我在，我在這！老爺，老爺你瞧瞧我！你瞧瞧我……」

  如今能說出話來，便說明黎老爺這條命算是撿了回來。

  沈清染如釋重負，竟直接倒在了椅上。

  「姑娘，我家老爺這是、這是沒事了？」

  「應當是暫時沒事了。」沈清染暫時還說不準：「便是好了，也得先養上些日子，黎老爺傷了根，不是一日兩日便能恢復好的。」

  黎老爺緩緩睜開了眼，詫異的盯著在他榻邊哭成淚人的黎夫人：「你、你這哭什麼呢？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呢！我就睡一晌午，你瞧你急成了什麼樣？我是年紀大了，可也沒到睡一覺就能睡過去的地步。」

  黎老爺聲聲嗔怪，黎夫人不惱不怒，破涕為笑：「還一晌午呢！老爺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了吧？您可都睡了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你少唬我。」黎老爺還當黎夫人與他置氣，成了心的唬他：「我要真睡了一個月沒吃東西，現在豈不是要餓死了？」

  「您的確睡了一個月。」

  沈清染代黎夫人解釋著：「我一時半會還不確定是誰給您下的毒，也只能先緩解一時半會，若您信得過……我願幫您查出源頭，也算清理門戶。」

  「當真？」

  黎老爺方才的確與黎夫人互相嗔怪，但遇了難以信任的事務，他仍是最信得過隨自己吃苦的髮妻的。

  黎夫人點了頭。

  「老爺不知，你睡著了的這會，恆兒變賣了家中大半的家產，去養一夥自稱是前朝遺孤的殺手，今日，今日更是連城河邊那塊的田產地契都給送過去了。」黎夫人念此，又一次抽噎了起來：「城東那塊的鋪子，也被他典當出去了，更別提家裡的生意，簡直一塌糊塗！」

  「什麼？」

  虛弱至極的黎老爺聽了這些話，竟差點從榻上跳了起來，足見黎恆做了多過火的事。

  沈清染隨之訕笑，這要是黎老爺瞧見院裡那鋪為他打好的棺材，是不是都能跳起來打人了？

  黎老爺倒也沒讓沈清染與元宸兩個看客失望，他掀了被子，不顧身子羸弱也要起身，咒罵著不孝子：「我就說他怎麼隔一會就來我耳旁絮叨，原來是早就打上了這些家產的主意，呵，我這就去找他，把那些房契都拿回來！」

  老爺子年少時也是能憑藉雷厲風行的性子，從趟子手熬成鎮遠鏢頭的，哪能容忍自家兒子這般不成器。

  「且慢。」元宸只使了個巧勁兒，就輕而易舉的壓制住了要衝下床去的黎老爺：「黎老爺此時還不明事情原委，當真敢貿然送死？」

  黎老爺剛要暗啐一口元宸這小輩年紀輕輕的便敢如此口出狂言，卻被元宸的內力壓的死死的。

  他是練家子不假，但慧根這東西，不是誰都能通的，他跑了十幾年的鏢，也僅僅能判斷出眼前人內力雄厚至極，自己遠不是他的對手。

  自己於他比較，或許只如蚊蠅。

  文人相輕，武者卻重比自己身手要好之人，於是黎老爺的態度也多了三分敬佩：「那小友說，怎麼辦才好？」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本領，豈能不敬？

  「黎老爺只需當今日對您的醫治沒有任何成效，繼續裝睡便可，若有什麼異象，及時提醒我。至於黎老爺留意不到的地方，我也會派人盯著的。」

  黎老爺登時對元宸防備了起來，但他詫異，元宸似乎從來就沒遮掩過眼中極強的目的性，幾乎是從一開始就在告訴了黎老爺，他是有目的的。

  「可我如今根本沒有半點困意……」黎老爺連忙改口：「不對，你到底是誰？你是什麼人？」

  「……」

  元宸選擇了沉默，一雙幽黑低沉的眸子盯得黎老爺心底生涼。

  「夫人，大公子與大小姐回到府里了，這會正在大門外呢！」

  婢子回來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