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前世

  「不眴，你要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這是你的國度，你的國土。」

  父王站在雕刻著繁花的黃金車輦之上，他伸出手，指向他的江山。

  「浩瀚的河，那延綿的山，還有那廣袤的田野，全都是你的疆土。」他蒼老有如竹節的手指過遠處的山河，掠過田野，又指向了跪倒在他黃金車輦上的臣民們，「這些美麗的女人，健壯的男人，奔跑的孩子和行將就木的老者，他們全都是你的臣民。你生來就帶著高貴的血統，也必將一世驕傲地仰著你高貴的頭顱！」

  說著，他轉過頭，將他手中的黃金權杖遞到了不眴的面前。

  不眴怔怔地看著這柄權杖，這權象徵著整個聖地至高無上權力的手杖散發出威嚴的光芒，它身上的一圈又一圈雕刻著的，是歷代君王的名字。當這柄權杖交到他手裡的時候，就意味著很快這柄權杖便將刻上他的名字。

  新一代的王，誕生了。

  「接受你臣民的朝拜吧，不眴！」不眴還在失神的時候，父王已經扶住他的手臂，將權杖塞進了他的手裡。

  「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民們朝賀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似海浪般起伏著膜拜他們的新王。不眴站在黃金車輦之上，俯瞰他的群臣，和他富饒的國土，風吹動他點綴著黃金的華袍，捲起發烏黑的長髮，他俊美的眉眼之間寫著的是皇族特有的高傲，和不可一世的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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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轉輪聖王一千個兒子中的長子，他生來就是王者，不容置疑的高貴血統註定了他將永遠都站在人生的巔峰睥睨萬物。

  誰能顛覆？

  然而越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越有可能發生。不眴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的王位也有被傾覆的那一天。

  從至高無上的王到流亡邊疆的囚徒，這一切幾乎都只在一夜之間。

  那一天他被火光驚醒，才發現宮殿已經燃起大火，他的弟弟自帶領叛軍進攻皇宮，而守護著宮殿的侍衛已然死傷了大半。不眴帶著僅有的親衛隊殺出重圍，待到逃出皇宮之時，所有的親衛都已然殉職，只有他一個人拖著傷痕累累的殘軀蹣跚而行。

  他一手拖著權杖，另一手持著寶劍，步履踉蹌，跌跌撞撞，在一片荊棘叢里穿行。他的腿和腳都被荊棘割得鮮血橫流，但他卻不能停歇。只要穿過這片荊棘叢，他就可以到達聖國的邊境，從邊境這裡走出去，弟弟的追兵就再也不可能會追來了。

  又累，又餓的不眴走了數里，終於在體力不支之前，走出了荊棘林。

  聖國邊境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村莊，不眴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裡討得食物和水，卻沒有想到一路行來看到的，除了遍地的屍骨，就是啃噬血肉的野獸。

  田地早就荒蕪，人煙早就絕跡，這哪裡還是他的國土，他的國？！

  不眴的腿已然發顫，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眼裡儘是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疑惑。

  突然，他看到了幾個人影在簇簇而動。

  有人！

  不眴心裡一喜，似灌了鉛的腿因這發現而靈活了幾分。他艱難地快步前行，愈漸清晰的人影告訴他，他並沒有看錯，真的有人在，活人！

  那該是幾個少年的身形，隱藏在一片半人高的野草之中圍成一個圈，不知道在做著什麼。

  「你們……」不眴已然快步行至了他們的身後，察覺到身後有動靜，那些少年立刻回過頭來，不眴當即便怔了那裡。

  這些少年……這些少年全部都骨瘦如柴，頭髮干黃焦澀，眼窩神陷，顴骨突起。他們瘦得只剩下骨頭的雙手抓著血肉，嘴巴還在不斷地咀嚼著。他們的臉上和嘴巴里儘是鮮血，這鮮血從他們的嘴裡滴落，滑過臉頰和下巴，滴在他們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上。

  而他們的食物……

  不眴驚駭地發現，在他們身體錯落之地露出來的，明顯的是一個被掀開了的衣裳，和一雙浸在鮮血里的腿！

  「你……你們……」好像有一記驚雷在不眴的頭頂炸響，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些少年，腳步，開始不由自主地後退。

  那些少年看到了不眴，空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一雙雙明明應該單純而天真的眼睛閃著兇殘而可怕的光，臉上掛著嗜血的笑意，開始一步步走向不眴。

  「不……你們是哪裡來的，為何會在此蠶食村民？！你們……你們給本王退下！」渾然天成的王者風範，威嚴不容輕視的皇家命令，在這些少年的眼中卻比不上一具活生生的軀體。

  他們死死地瞪著不眴，那種神情便是飢餓的野獸終於看到獵物一般的欣喜與癲狂。

  「退下，退下！」

  不眴一邊怒喝，一邊卻不由自主地後退。恐懼第一次襲上他的心頭，攥著權杖的手已然開始瑟瑟的發抖。

  「嘎！」

  為首的一個少年早已經按捺不住，飛身撲向了不眴。

  「滾！」

  不眴大喝一聲，高舉起手中的權杖，向撲上來的少年揮去。

  他的這一杖直接擊中了少年的頭部，將他整個擊飛出去，跌出數十米之遠。其他的少年見狀，都嚇了一跳，他們瘦小的身子蜷縮了幾分，看著不眴的眼睛裡出現了幾許畏懼。但是很快，他們便看出不眴已經沒有多少反抗的力氣了，因為不眴那一杖雖擊飛了少年，他自己也踉蹌著，幾乎要跌倒在地。

  不眴的動作讓少年們受到了鼓舞，他們相互使著眼色，突然飛身，從不同的方向向不眴撲了過來。

  「滾開！滾！」

  不眴拼命地揮舞著權杖，卻終究還是力不從心，一個少年跳上了他的背部，張開嘴巴，狠狠地咬向他的肩膀。

  劇烈的疼痛讓不眴吶喊出聲，傷口處湧出的血液灌入少年的口中，讓他頓時興奮地緊緊咬住不眴的皮肉，貪婪地吮吸起他的血液來。

  咕嚕，咕嚕。

  這聲音引得其他少年全部都發了狂，他們怪叫著紛紛撲上了不眴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