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死期
2024-05-09 03:09:12
作者: 素衣凝香
青銅大鼎中,散發出陣陣腥氣,與青銅特有的金屬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得令人作嘔。
敖榮從一心的肩膀上爬下來,將自己的身形幻化得更大些,稍稍一躍,便躍至青銅鼎旁邊,探頭往下看。這一下之下,敖榮「嗷」地大叫著竄回了一心的肩膀。
「怎麼了,敖榮?」一心奇怪地問。
「那那那那那……」敖榮的牙齒都在打著顫,全身抖得好似篩子,連尾巴尖都在不停地抽搐。他的樣子讓一心覺得更加奇怪了,一心正欲舉步湊上前去看,敖榮卻跳起來,尾巴「啪」地一下抽打在一心的腦門,怒喝出聲:「不許看!」
「為什麼不許看啊?」一心奇怪地問。
「因為……因為……」敖榮在說話的同時,都控制不住舌頭的顫抖,方才的那一幕,如果可以重新來過,他寧願自己沒有去看那一眼。
恐怖,真是太恐怖了。從敖榮出生到現在,他還沒有看過那麼噁心恐怖的場面。巨大的青銅鼎里盛著的,是滿滿的血。血色已經完全浸透了青銅鼎,所以才讓它發出那樣詭異的色彩。由於大殿裡光線昏暗,所以看到的血已然呈發黑之色。在那半黑半紅的血水裡,浸泡著數顆人頭,它們浮漂著,蒼白的臉全部對準探頭來看他們的敖榮。
好可怕。僅僅是重新回憶了一下,敖榮便嚇得重新戰慄起來。饒是敖榮這條冷血的蛇,不,冷血的龍,也被嚇得如墜冰窖,蜷縮在一心的肩膀上。
一心身體裡散發出來的熾熱體溫溫暖著敖榮,讓他好歹恢復了一點知覺。
然而,就在他剛才失神的當兒,一心已經看了那個巨大的青銅鼎。
眼前所見的情形讓一心的身體猛地震了一震,他雙手合十,發出悲傷的嘆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時候,你還有心念佛嗎,唐玄奘?」蜃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敖榮猛地抬起頭,卻沒有看到蜃的影子。這笑聲,似乎是從天棚上、房樑上,或者從牆角的每一個角落傳來似的。
「出來,你這個老不死!該不會你又鼓搗了一個幻境,來迷惑我們吧?」敖榮怒吼。
「嗖!」
就在敖榮話音落剛的剎那,自地面突然伸出一個樹根,猛地扼住一心的喉嚨,將他壓倒在地。
巨大的衝擊力將青磚地面都擊得粉碎,石子飛揚,簇簇地落了滿地。而磚面突起的鋒利邊緣刺破了一心的僧袍,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而敖榮亦在這衝擊之下掉在地上,連續翻滾了數個來回。
「你們猜,這是不是幻境?」蜃呵呵地笑著問。
「該死!」敖榮正要一躍而起,然而一根樹枝突然從地底竄出,「啪」地一下壓住了敖榮。
該……該死……
「放開本太子!」敖榮用力掙扎,然而卻無濟於事。
「阿彌陀佛,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施主?」一心問。
「你說我想做什麼?!」唇從牙縫裡擠出這一句,扼在一心喉嚨處的樹根便是一緊。
「咳!」脖頸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一心禁不住咳嗽出聲,而蜃,卻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從億萬年始,你就一心向佛。為了鞏固西天極樂淨土的地位,你不惜對魔族大肆討伐,雙手沾滿鮮血。魔族也好,妖族也罷,甚至是東天,死在你九環錫杖之下的性命恐怕就連天上的銀河也數不過來!可是你的下場又如何?五百年前,還不是一樣灰飛煙滅,一切成空?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心默默地聽著蜃的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施主,你認錯人了,貧僧不是唐玄奘。」他淡淡地說。
「你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嗎?」蜃嗤笑著,一張碩大無比的臉浮現在一心的面前,垂頭鄙夷地瞪著他。
「你應該看到了吧,在你的幻境裡。」一心睜開眼睛凝望著蜃,道,「他現身了。」
蜃臉上的嘲笑微微地滯了滯。
是的,他看到了,他怎麼能看不到?
那張臉,那個人,那個該死的唐玄奘!
五百年了,他藏身在此,等了那個傢伙整整五百年!這五百年裡的每一個黑夜,每一個白晝,每一個時辰對他來說都是煎熬。就這樣苦苦地在痛中熬著,等著,盼著能夠看到他,然後將他捏碎踏扁,輾壓成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蜃再次大笑起來,「你還像五百年前那樣喜歡自編自演自圓其說嗎?唐玄奘,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任由你欺騙於我嗎?我等了你整整五百年,為的就是親眼見證你的死期!」
話音未落,蜃已然現出真身,他抖開手中的摺扇,在摺扇頂端突現無數細小鋒利的硬刺,似一個個袖珍匕首般,閃耀著凜凜寒光。
「住手!」
敖榮大聲地驚叫。
「噗!」
但見摺扇劃出半弧,竟堪堪在一心的肩膀處劃出一條血口,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染紅了他澄黃的僧袍。
疼痛讓一心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但他卻並未呼喊出聲。
「哈,怎麼,還不現身嗎,唐玄奘?」蜃的嘴角向上扯出詭異的弧度,他揮手,摺扇又在一心的另一條手臂上劃出血口。
一心依舊沒有出聲。
「你還想隱藏多久,唐玄奘?你還想隱藏到什麼時候?」蜃憤怒地咆哮,他高舉起摺扇,一下接一下地揮舞,鋒利的硬刺在一心的身前劃出數條血口,鮮血噴濺而出,在他的身上灑下一片殷紅。
「住手!混帳!住手!」敖榮拼命地掙扎,可惜在與羅剎的戰鬥里,他受了太重的傷,法力原本就不高的他,更加沒有掙脫蜃的力量。
一心緊緊地咬著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儘管疼痛已經讓他的額頭滿是大汗,而他身上血紅的袈裟,亦在他鮮血的浸潤下,更加鮮紅。
「現身,現身,唐玄奘!」蜃一把扔掉摺扇,雙手扼住一心的喉嚨,一雙深邃的眼裡已然滿是殺意與血紅,他憤怒地瞪著一心,那份恨意,比摺扇更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