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6
2025-01-31 05:01:28
作者: 清茗微漾
夜晚。
碧浣池。
今夜是十五,月色很好,晚風吹過湖心亭,帶著湖面潮濕的水汽和不遠處御花園裡的花香味,迎面撲來,有一種濕漉漉的芬芳。
安靈提著宮燈,一動不動的站在離湖心亭幾米之遙的地方,視線看著亭中迎風而立的身影,眼眸中有難掩的哀痛神色。
五年了,自從那個人走了以後,每月十五的晚上到這個地方來,這樣的習慣已經維持了五年,只因為那一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皇上,夜深了,您該安寢了。」覺察到空中有凝露飛過,安靈提步走上前去,垂首道。
「不妨,今夜,就讓朕多呆一會兒吧。」陰夜冥嘴角勾起一抹淺得不能在淺的笑意,頭依然微微仰著,看著天空的月亮,冰盤一樣的圓月,低低的懸在天上,千里共嬋娟,這個時候,不管她在哪裡,他們所沐浴到的,是同樣的月光,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她有沒有抬頭看天,或許有吧,五年的時間,六十多個夜晚,總有一個晚上,他們同時看著同樣的月色。
陰夜冥忽然把手伸向胸前,裡間的衣服上有一個小小的暗袋,指尖觸摸到暗袋裡的東西,他臉上的笑意忽然間變得溫軟無比,手指小心的拿出暗袋中的東西,因為貼身放著,沾染了他身體的體溫,皎潔的月色下,可以看得是一縷青絲,陰夜冥小心的拿著那一縷青絲,像是拿著這個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樣,往鼻尖送去,隔了這樣久的時間,他仿佛還能聞到發生清香的味道,專屬於她的味道,也是他唯一真正擁有的屬於她的東西,可是這唯一的東西,卻是端康晟送給他的,而不是她。
神思恍惚間,正好一陣風吹來,指尖柔順的髮絲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順風從指縫間飛出去,在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便融入夜色中,陰夜冥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全憑著本能慌忙亂抓,心裡木木的,可是髮絲那樣的東西,溜走了又怎能找得回來,他用盡了全力,可是兩隻手抓到的只是虛無的空氣,什麼也抓不住,就像當日在這裡,他用盡了全力,也留不住她一樣,有一種深重的無能為力,深重的驚慌和悲哀,因為明明知道抓不住,卻還是徒勞去抓,徒勞的掙扎著。
可是一切仿佛是早就註定了的,他抓不住她,留不住,連髮絲都留不住。
他唯一能夠做的,便是放手。
陰夜冥忽然停下了徒勞的動作,展開雙手,修長的雙手,月光從照下來,只看見掌心寂寞的紋路,交錯而生,看不到過去,辨不明未來,那些寂寞仿佛永遠沒有釋放的切口,而今連唯一的依託都失去。
陰夜冥忽然輕笑出聲來,那笑聲化在嗚嗚的夜風裡,如同哭泣一般。
隨著笑聲的響起,木木的心這會子終於有了反應,先是微疼,那疼像是水波紋一樣的,漸漸蔓延到全身,忽然,千萬根針一齊向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刺去,陰夜冥笑聲更大了,看著空蕩蕩的掌心,狹長的丹鳳眼妖嬈綻放,如同花朵盛放,又仿佛是凋零,他笑得前俯後仰,笑聲在暗夜中顯得大得詭異。
安靈被這樣反常的情況怔住,然而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皇帝卻忽然止住了笑聲,像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一樣突兀,陰夜冥忽然轉身:「夜深了,朕真該回去了。」說罷,他提步向著湖岸走去。
連那一縷髮絲都沒有了,那麼以後,連這個地方都不必來了吧。
或許,這是天意,天意讓他徹底的放手,乾乾淨淨的,一點兒也不留。
一無所有。
同一時間。
聖泉邊上的竹屋裡。
沉熏是被痛醒過來,心裡的某個地方一下一下的抽痛著,無端的痛,痛得額頭都滿是虛汗,她用手死死的壓住心口,然而卻止不住半分,不過一瞬,她忽然感覺不到了疼痛,因為感覺被其它的事情轉移了。
身旁,沒有人,夫君沒在。
心裡的疼痛完全被某種莫名的惶恐所替代了,沉熏慢慢的坐起身來,屋裡沒有燈,有皎潔的月色從窗外照射進來,就著皎潔的月色,沉熏看到了伏在門邊上不停的喘氣的身影,她的夫君,他其實是在咳嗽,非常輕聲的咳嗽,手緊緊的捂住嘴巴,害怕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看樣子是想要走出門外去,只是走到門邊,卻沒有了力氣一樣,所有只好扶著門,捂住嘴巴咳嗽。
因為怕聲音吵醒了她。
皎潔的月色,清楚的照出他虛弱之極的一張臉。
而她是那樣的粗心。
粗心得沒有發現他的身體狀況這樣差,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是那樣的有精神,甚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