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煞如來功

  寒夜星冷，凜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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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皇美麗的花舟樓船，於洛水逐流緩行，只是此時，堂皇不在，花葉盡凋零。

  薛湛與罹恨二人槍風棍影間，來來回回分分合合已是打了許久，只見得樓船甲板廢墟之上，時而龍吟陣陣，時而寒光凜凜，二人皆是竭盡全力，拼盡修為相鬥，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天師道覆天訣，紫薇一脈大羅天罡九龍真氣，皆是何等了得的蓋世奇功，二人兵刃交接之下，流光氣影波及之中，樓船上再不能尋到一處完好事物。

  打了多久？

  明月西偏！

  二人又是一個分合衝突之後，再一次被彼此剛猛力道反震彈開。

  罹恨拄棍勉強立在船首，握棍之手已是搖搖晃晃，嘴角血痕不干，額頭青筋微顫，面上時紅時暗，已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他大口喘氣，立時幾聲咳嗽，喉中幾口鮮血噴出，灑在身前甲板之上，於夜色中實是觸目驚心。

  運氣調息，待壓住洶湧氣血，眸里光華匯聚，再次看向船尾處的薛湛，心中駭然暗道:「此子武功定與我在伯仲之間，我實是奈何他不得，若再這般打鬥下去，只怕非落得個兩敗俱傷不可。絕不可如此，我若與他於此處同歸於盡，誰能替我照顧師尊？傻丫頭又該如何？」

  他不懼薛湛，亦不懼死，他唯獨懼怕自己死在此處，自己師尊定然傷心落寞，命在旦夕的宵雲亦無人可救。

  有念及此，心中便想道:「不可再與此子爭鬥，柳如夢已然身死，鐵花玉桂和清風玉蓮，已無法從她處求得，我與薛湛拼個你死我活實是毫無意義，傻丫頭等我救命，我若死在此處，誰為她去尋救命寶物？柳如夢之處求不得，大不了我再上崑崙去尋，天宮仍在，希望仍存，絕不可逞一時之凶耽誤了傻丫頭活命機會。」

  想通此處，他忙暗中運功，調息體內真力，以大羅天罡之心法吸納天地之靈力，以求功力速復，尋脫身之法。

  師尊，只怕此番弟子掃了您的顏面！

  他師尊言，塞外中土除國師李績與崑崙帝瑤一脈，世間再無人可與他匹敵，不料此時他竟連少將軍薛湛亦奈何不得，怎不失落？更覺自己對不起師尊十七年來的諄諄教誨。

  一念罷，罹恨再不猶豫，便想旋身退後，以大羅天罡中四十九步天羅的絕妙步伐退去。

  不料薛湛身子一晃，人未至，已將手中九霄流雲戟拋出，如一道銀色電芒般落在罹恨身前兩步處。

  罹恨身子立時頓住，連連退後，心中驚駭莫名！

  只因薛湛這飛來一槍，竟是擋在了他即將行去的地方，分毫不差！這令他如何不驚？薛湛不但看出他要退，還在瞬息之間，推測出了他即將踏步的位置。

  四十九步天羅乃是一門玄妙步法輕功，根據紫薇星宿之排列變化演化而來，暗合天文，又合易數，變化無窮，精絕詭異。

  罹恨怎也想不到，薛湛竟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判斷出四十九步天羅的步法軌跡，暗道:「此子不但將覆天訣練到驚世駭俗的境界，還熟悉紫薇宮不傳奇功麼？」

  薛湛落在九霄流雲戟旁，拔槍冷笑，目中邪光凌厲，陰測測道:「四十九步天羅精妙無比，對戰之時憑其變化萬千，無往而不利，真箇丟盡了紫薇一脈的臉面，竟用如此奇功，行臨陣脫逃之舉。」

  紫薇一脈乃是三百年前橫空出世的的一個奇異門派，紫薇帝師凌虛塵之名，於今時今日亦是威鎮寰宇，大羅天罡九龍真氣，皆出此門。帝師之名由來，乃是因其座下三位弟子，皆為家喻戶曉之輩。

  北周宇文闡，隋煬帝楊廣，天帝帝瑤，皆出此門。紫薇聲名，由此可見一斑！

  薛湛這句話雖說得難聽，倒也不無道理，紫薇一脈功法冠絕天下，習者令江山換代，日月換新，倒也真不見有誰用紫薇一脈的絕世功法行跑路之舉。

  罹恨聽了這話心中雖怒，卻也無法辯駁，心道:「我雖並非紫薇一脈傳人，但一身功法確屬紫薇，我倒也不怕丟了紫薇一脈的臉，只是師尊只怕要對我失望連連。」

  薛湛可預測出四十九步天羅變化軌跡，罹恨便是逃無可逃。

  他臉色數變，咬牙問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薛湛所作所為究竟為何？他怎也無法想透，此人師從國師李績，又受衛國公李靖養育之恩，得太宗皇帝李世明信任抬愛，流世之名亦是光明磊磊。

  可他怎的就像專門在和罹恨作對？甚至還為此殺死了太宗皇帝李世明所重之人柳如夢！

  此事古怪，此事詭異！

  薛湛提槍抬步，步步逼近罹恨，冷笑道:「今夜，你死！亦或我亡！僅此而已。」

  罹恨心中一沉，暗道:「我該是與他沒有仇的，莫不是傻丫頭與他有仇？可這也說不通透，我與傻丫頭相識不過一日多些，往日從未來過中土，他就算沖傻丫頭而來，亦不該對我如此了解，其中疑惑，究竟為何？」

  他已不似起初般憤怒衝動，但正是不似起初般憤怒衝動，反而看到了更多的疑問。

  薛湛已然逼近，罹恨唯有無奈一嘆，罷了！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提棍在手，大羅天罡心法暗運，唯有殊死一搏，方有脫身之可能。

  一聲震天巨響，一陣耀目光華，二人兵刃再接，罡風又起，實打實的全力以赴。

  已然殘破不堪的樓船，又是一陣搖搖晃晃。

  便是此時，罹恨忽覺頭頂一道大力壓下，其磅礴威勢，比之薛湛之強橫功力，亦是不遑多讓。

  有感於此，心中立覺不妙，暗道:「遭了，此子殺我之心已極，竟還於旁側安排了其餘高手，我太也大意，只怕此番情形，不但再沒有救傻丫頭的機會，我自己這條命，也得丟在這裡。」

  他無法抬頭，但頭頂之上那剛猛無匹的威勢，不需抬頭去看，也可知是有絕世高手來襲。

  罹恨目中寒芒一閃，怒道:「堂堂天策府少將軍，太也埋沒了一世威名！」

  誰又能想到，世人皆贊的少將軍薛湛，不但與名不符，還布此暗算之局，行此偷襲之卑鄙舉動。

  一聲怒喝，罹恨將大羅天罡運到極致，化磅礴功力入黑金鐵棍，喚九龍其出，強行逼退薛湛後，九龍怒吟，直衝上空。

  那是罹恨見過的最剛猛的功力，比之九龍真氣猶有過之......

  他運一身修為，終是勉強逼退了薛湛與來襲之人，腳下甲板已然寸寸碎裂，張口便是鮮血，咽也咽不下去。

  終是有機會可抬頭看去，這一看，竟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

  上空情形，那與九龍對峙的，竟是一尊十丈有餘的黑色佛像......

  「煞如來功！」罹恨心中口中，同時說出這個名字。

  那尊與九龍相持不下的黑色佛像，乃是由黑紅氣勁功力匯聚而成，雖有如來之向，卻無慈悲之氣，反而煞氣騰騰，凶邪異常。

  罹恨為何而悲？只因煞如來功乃是中土佛門奇功，已凶煞之功力鎮魔，其霸道功力，三門六派之功法無出其右！此功有鎮魔之力，卻無慈悲渡世之能，罹恨此時的傷勢，絕不可能抵擋此玄功妙法。

  如何不憂？

  九龍無罹恨後繼功力支撐御使，在煞如來功的剛猛威勢之下，緩緩消散。

  喜從何來？當今三門，因太宗皇帝李世明諸多手段，已然不復當年風光。魔門再退塞外，道門蜀山神城亦是風光不再，魔門五帝皆亡，逍遙道尊仙逝，那些神仙般的人物，皆成傳說。

  唯有佛門，兩相佛陀仍在！了生禪師慈悲普渡，不滅和尚伏妖鎮魔，這煞如來功，便是不滅和尚的不世絕學。

  此人生性暴躁，戾氣極重，並無得道高僧之心境，修不得佛門慈悲一脈心法佛學，但也另闢蹊徑，將大羅天罡與佛門伏魔一脈功法結合，自成一脈，倒也創出了煞如來功這等奇異功法，已凶煞之力伏魔渡世。

  罹恨該喜，只因這兩相佛陀，身份大有來歷！他從師尊處得知，當年北周宇文闡乃是紫薇帝師凌虛塵座下大弟子，他禪位於隋，卻並未如傳聞中死在楊堅手中，而是藉此帶著兒子遁入空門，佛號了生，其子便是今日的不滅和尚。

  紫薇一門，從那時開始，就為十三年前的天下勾勒出了完整的輪廓。

  心中暗道:「來人該是不滅和尚，師尊曾說，此人雖脾氣暴躁，卻極敬紫薇，他見我御使九龍真氣，定然對我身份存疑，如此一來，我或有活命之機。」

  九龍散盡之後，煞如來佛像卻仍是未散，橫於天穹，俯視樓船。

  片刻之後，那如來巨像緩緩抬手，翻掌按向樓船。罹恨大驚失色，心叫不好，便欲運功抵擋，可體內傷勢不輕，一時再聚不起功力，唯有眼睜睜的看著那佛掌當頭按下。

  「師尊......徒兒不孝，今後怕是再無法伴你左右。」剛猛煞氣撲面而來，滔滔威壓如巨浪拍岸，罹恨一顆心已然漸冷，「傻丫頭啊，你運氣好差，我終是救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