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世間再無陳道子！

  「帝王棋？」

  蕭遙雙目一凝，有些一股凌厲之色。

  「不錯。」陳道子仿若毫無大逆不道的感覺，極其愜意地說道：「落子天元而君臨天下，一步是王，一步是帝，一切皆在你手中，你學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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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道子暗示得太明顯了，蕭遙突然有種口乾舌燥、度日如年的感覺，一時間抉擇不下！

  他想了想，還是拒絕道：「多謝師父美意，弟子恐怕不能接受！」

  「你遲早是要接受鎮南王府這份基業的，早學晚學又有何區別？」陳道子悠閒悠哉地說道。

  「那徒兒早學又為何？」蕭遙反問，搖了搖頭道：「徒兒心中執著只是為了守住這份家業，並不是為那稱王稱帝！」

  陳道子就認真的看著他，爾後，突然笑了。

  蕭遙莫名其妙。

  「來，繼續下棋，我教你下帝王棋！」陳道子卻眯著眼笑道：「只是教你下棋而已，學了也沒事！」

  「額！」

  蕭遙想說的話吞了回去，把棋盤收拾乾淨，本想學師父無賴一回，陳道子卻笑道：「猜先！」

  蕭遙偷襲的手停滯了一下，訕訕收回去。

  也活該蕭遙倒霉，猜先仍然是陳道子勝，悠哉悠哉的他坐沒坐樣，在天元處落下第一子後又往口中添酒，左手飛快抓了一枚棋子緊隨蕭遙落子後落下。

  前面一點仍然是之前的套路，後面則是完全放開了打法，不是之前散漫無章的圍攻，猛打猛追，大開大合，蕭遙很快就不敵了。

  那第一子落於敗筆天元如同神來之筆，化作統帥，能支援四方，蕭遙一陣驚奇，有些見獵心喜，第一次知道下棋還能這樣下！

  第一子天元古往今來被無數棋手公認為敗筆之棋，如今陳道子卻是打破常規，下出了不一般的下法。

  「想學？」陳道子滿眼笑意，道：「其實不管王道還是帝道，大都是屬於霸道範圍，冷血至極，註定孤獨終老，就拿如今的大漢天子來說，他就是很好的範例，你不學也罷！」

  王霸之論，自古就有，陳道子學通百家，卻一直覺得王霸之論都是庸人自擾，如今卻拿他來說事！

  只是蕭遙有些糊塗了，這一下問自己學不學，一下又說不學也罷，這到底是做什麼？

  「大漢天子所圖甚大，他的布局無非就是一個亂字，其中賭性頗多，然而荊州有荊州的優勢，王爺又善於養兵，他日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如今朝廷斷荊州氣運，有利有弊，總得來說，他也算是放任荊州自我發展為他所謀，你醒得就好，其餘我也就不多說了，想必王爺比我清楚，我也就是說給你聽聽。」陳道子落下一子，如此說道。

  緊接著，他又繼續說道：「文官可擾政，匹夫不可亂國，廟堂之外的武夫再強，也改變不了天下大勢，這個江湖再大，最多的也是一堆堆像你這樣懷著俠義夢的無名小卒，你此去，只為紅塵閱歷，沿途多看看市井氣象，去去你身上的胭脂粉氣，為你以後有用的，但記住，紅塵事紅塵了，別斬不斷理還亂，此外，萬萬不能為情義所擾，這世間，此二物最是能殺人。」

  陳道子東一下西一下，說得有些口乾，不忘酒水，狂飲一口後，才滿意說道：「痛快！」

  蕭遙就聽他說，想不到還是被師父攻擊了一把，說自己胭脂粉氣太盛。

  蕭遙不免有些汗顏，然而心底還有些不安，仿佛要發生些什麼！

  蕭遙覺得陳道子今日不同尋常，話特別多，平日來不是叫自己背誦就是抄寫孤本和秘籍，沒養出浩然正氣倒是練出了一手好字，今日卻說話有點滔滔不絕的意思了，有點像遺言一樣囉嗦。

  遺言？

  蕭遙陡然一驚，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抬頭望向對面師父陳道子的側臉，火光照耀下，面容顯得有些乾瘦了，兩鬢之間早已不知不覺白了，止不住的衰老意味。

  以前聽他說，修煉最難的是空心，人最難的是衰意，卻是不假！

  「師父？」蕭遙輕輕喚了一聲。

  「嗯？」陳道子一愣，轉目看向蕭遙。

  「今夜有些晚了，師父早些休息吧！」蕭遙輕輕說道。

  陳道子上下看了他幾眼，嘴角翹起，看上去有些邪魅，他道：「下完這盤，還有幾顆棋子。」

  蕭遙無奈，陳道子喜歡有始有終，只好陪他下完最後幾顆棋子。

  片刻後，最後一顆棋子陳道子還是沒有落下來，仰天喝著小酒，走到自己的床位，在被褥下找出一本書籍，丟給蕭遙，道：「這個你好好保存。」

  「這是什麼？」蕭遙疑惑。

  「這是你師父我的畢生所學，對你我是不抱希望了，你把這個留著自己願意看也好，總之替我尋一個心性品行還過得去的弟子就行了，以後他也能為你所用。」

  

  陳道子頹坐在床上，神情掩飾不住的疲憊，突然掩嘴咳嗽起來，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師父！」蕭遙陡然一驚，快速來到陳道子身邊。

  陳道子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用衣袖擦乾淨嘴角的血跡，微微笑了下。

  陳道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蕭遙趕緊跪在地上湊過去，讓他摸到自己的頭。

  陳道子帶著一絲微笑，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教你了，也沒什麼好教你的，你以後要懂事了，還有啊，你得多鍛鍊，把你身上屬於娘們的胭脂粉氣去掉。」

  蕭遙眼淚止不住直流，一個勁的點頭，生怕師父再也看不見了。

  「君子如玉，道德修身，世人都曉君子好，但是有幾人能無欲無求，直面自己的本心呢？」

  陳道子嘆道：「師父經歷過大起大落，對俗世了無牽掛後，才隱世居於此，如今生命無多，怕是大仇不能報了，你以後要多看多學，然後靜下心來，不可再浮躁，若是有機會，替為師出一口氣。」

  蕭遙淚流不止，哽咽道：「師父放心，徒兒一定且行且牢記此言！」

  「你去吧，讓為師好好待一會。」陳道子輕聲說道。

  蕭遙不舍。

  陳道子揉了下他的頭，勉強笑道：「傻孩子，去吧，不要悲傷。」

  蕭遙最後不停回頭下走出了茅廬，關上房門，有些無助，親近的人一個個都離去了！

  「世間再無陳道子！」

  原名陳藝的中年人極度衰老，似囈語，回顧以往，眼神逐漸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