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胎一出天轉晴
2025-01-28 05:13:50
作者: 寂寞風行
第二章怪胎一出天轉晴
出生那天,娘已經在炕上掙扎了一整天,粒米未進。爹既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躁動不安,又像縮成一團來回小跑的大猩猩,不斷搓著手,口中念念有詞:「孩他娘,你可要堅持住,這可是咱老楊家的根啊!」「孩他娘,痛了你就大聲喊,大聲叫,可別忍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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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起初還痛得大聲叫喚,在這樣的天氣里額頭熱氣騰騰,仿佛在修煉什麼化功大法。但被我折騰了一天,傍晚時分,她便氣若遊絲,只能小聲呻吟了。她附在爹耳邊,像蚊子哼哼道:「孩他爹,你快,快去把孫寡婦請來吧,我看,我是生不下來了,請她來,多說,多說點好聽的。要不,把麥穴子裡的幾個雞蛋帶上!」
爹一聽直跺腳,加快了來回小跑的頻率,粗糙的雙手用力地摳著頭皮,幾個虱子便在指甲縫裡蠕動著。生怕娘聽不到,他大聲叫喚道:「孩他娘,不是俺不去,要去俺一早就去了,你看這狗日的天氣,到孫寡婦家還要翻過那座山頭,一不小心掉下懸崖,摔個粉身碎骨暫且不說。就算俺去了,孫寡婦也未必肯來啊,難道還要俺把她五花大綁扛回來不成,你說,一個大老爺們欺負一個寡婦,傳不去還不笑掉別人的大牙!」
娘聽到爹喋喋不休的藉口,一口氣沒上來,眼睛直上翻,嘴角也在抽搐。爹急了,頭腦發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娘的肚子上。正叫因禍得福,娘使出最後的力氣痛苦地哀嚎一聲,昏了過去。緊接著就聽到我委屈的嚎叫聲,我竟然被爹一巴掌給拍了出來。
爹迅速地剪斷臍帶,用破布包裹著我,也不管我身上的污穢,便把我放在娘的耳邊,帶著哭腔大聲呻喚道:「孩他娘,你醒醒,醒醒,快看看咱們的孩子,長得多像你啊,還是個帶把的,你睜開眼看看吧,孩他娘。。。」
也許是爹的呻喚感動了上蒼,也許是我的哭聲感動了閻王,最終把娘從鬼門關喚了回來。娘緩緩睜開無神的雙眼,嘴角浮現一絲微笑,然後又無力地閉上。
爹把我放在一邊,趕緊端過來提前準備好的白糖水,給娘<fontstyle="float:left;line-height:0;font-size:0;overflow:hidden;width:20px;">看『書[網電子書!</font>灌了下去。過了好半天,娘才有氣無力地把我從爹的手裡接過去,微笑著看我,我停止了哭泣,也靜靜地看著娘。
娘吃了本來打算作為孫寡婦接生禮的幾個雞蛋,修養了三天,才慢慢恢復正常人的容貌,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紅潤。每次看到娘哭,爹都會信誓旦旦地說:「這個兔崽子,以後要是敢對你不好,看俺不打斷他的腿!」
娘這時便會瞪爹一眼,生氣道:「就知道打打打,我和孩子身上的手指印到現在還沒消哩!」
原來爹把我拍出來的那一巴掌用力過猛,娘肚子上被打出了五個手指印,當然我的屁股上也未能倖免。起初他們還以為是胎記,當看到是五個手指模樣的胎記時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對爹咬牙切齒的。
我的平安降生給這個家庭帶來歡樂的同時,也給娘留下了腰痛的病根。每到冬季或是陰天下雨的時候,娘的腰便會莫名其妙地痛起來,說是風濕,看了幾個大夫都說不是,也查不出什麼病根,好像被鬼捏過一般。
大雪封山已有一月有餘,交通中斷,天寒地凍,我家口糧也越來越少,有上頓沒下頓的。娘的奶水,早就被我吸乾了,胸前仿佛掛著兩個空空的奶袋子。他們餵我喝稀粥,自己一天就吃一個玉米窩頭,現在想想娘的腰痛肯定和營養不良有關。
好心的鄰居有時也會伸出援助之手,但爹是天生愛面子的人,他怕欠下別人的人情以後還不清。總是支支吾吾地說:「他大伯,你的好心俺們領了,俺們的口糧還夠熬過這個冬天的。」
「他嬸子,你的好意俺們也心領了,看這孩子白白胖胖的,哪裡會營養不良?這雞蛋還是拿回去留給俺侄吃吧。」
好心的鄰居一走,娘哆嗦著手指著爹,氣得齜牙咧嘴道:「犟種,都到這時候了,還放不下你那狗屁面子,面子能值幾個錢,今天你就別吃了!」
爹一賭氣還真的一天沒進食,夜裡躺在炕上,喃喃道:「孩他娘,明年開春,俺就出去打工。俺爹娘死得早,俺沒享過一天福,可不能苦了咱這孩子啊!」
娘不理他,他又道:「孩他娘,看咱這娃睡得多香啊,別人的孩子生下來都是吃奶,咱這孩子喝粥,你這身子骨也快成乾柴了,哎。」
娘的眼角滴下了兩滴透明的液體,落在我的腮上,溫熱滑潤,溢滿暖暖的愛。
爹仿佛想起來什麼似的,眼睛裡直放光,驚奇道:「孩他娘,你可別說,咱這孩子還真怪,別人家的孩子生下來一天到晚哭著鬧奶吃,咱這孩子喝起粥來像頭小豬一樣,吸溜吸溜的,喝完他就睡,還長得紅光滿面的。」
娘這才沒好氣道:「這都是沒法啊,你餓成那樣你比他吸溜得還快呢!對了,孩他爹,我們的茅草屋被積雪壓垮了一角,你出去打工前一定給修補好,不然我們娘倆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爹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與娘四目對視,嘿嘿笑著。
說也奇怪,從我降生後,天氣就逐漸轉暖,雪也停了,沒膝的雪現在只到腳踝,有些向陽的地方已經能看到路面。到爹準備出去打工前,交通已恢復正常,雪也化得差不多了。
趁天氣暖和,爹請了兩個鄰居一起修補了我家的茅草屋,西北風暫時吹不進來啦。
爹出發前仍然放不下面子,還是娘張羅著從親朋四鄰那裡籌借了路費。送爹上路前,爹說:「孩他娘,臨行前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小兔崽子,給他起個名字吧。」
娘說:「這孩子是冬天出生的,就叫冬生吧,小名狗兒,名賤好養!」
爹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若有所思道:「俺看這孩子不一般,你看他出生前那幾天,整個天地像個大冰窖似的,簡直就是上天賜予我們的,要不就叫天將吧?」
娘口中反覆念叨,然後噗嗤一笑道:「還楊天將,你怎麼不起個楊家將呢?依我看,就叫將天吧。」
爹兩眼放光,拍手笑道:「這個好,天降之才,有大將風範!」
娘抱著我目送爹消失在視野之中,眼角又流出了溫熱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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