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春盡似濃愁

  聞聽夏雪心跟她爹來了，沐庭軒忙迎了出來，完全沒有看到跟著一起進來的陸承錦。

  他不是身子不適嗎？除了有些憔悴，比起以前更清瘦，怎麼完全看不出來他哪裡不舒服的樣子……

  陸承錦下意識地往前挪了一步，希望沐庭軒能夠注意到她，可是沐庭軒的眼睛裡全是夏雪心，根本就看不到她。

  「夏世伯，您何時回來的？」沐庭軒忙將他們一行人迎進了屋裡。

  「庭軒啊，我想去看看你爹。」夏明沉重而惆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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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庭軒下意識地看了夏雪心一眼，後者心一臉難色，「我爹說讓我明日啟程去臨州請一位高人來給沐世伯瞧病，我想沐世伯一定會沒事的。就讓我爹去看看沐世伯吧，不然他一定會吃不下睡不著的。」

  聽夏雪心這麼一說，沐庭軒這才放下心來，「好吧，夏世伯，您隨我來吧。」……

  夜，像一隻深色的巨大的瞳眸，整個世界，一不小心便入了眼，黑沉沉迷茫茫的一片。

  春溪的盡頭是蟠桃山，人間芳菲四月天，山寺桃花始盛開。

  山下的桃花早已零落成泥，山上的桃花卻開得正艷。

  有風穿過林間，呼呼的風聲，像是夜的低訴，莫名讓人有種空寂孤獨之感。

  如煙醒來，發覺自己並不在春溪閣，可這是什麼地方，她也不知道。

  有那麼一剎那，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被桌椅觸痛的腿卻讓她無比清醒。

  這是哪裡？她為什麼在這？

  疑惑之餘，屋外陡然傳來忽隱忽現的腳步聲，她頓時提高了警惕，兩隻杏目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的方向，手亦緊緊地抓住了桌上的一隻花瓶。

  吱吖——

  門忽然就那麼輕飄飄的開了，像是被風吹開的一般。

  門口赫然現出一個身影來，清瘦纖細，衣袂飄飄，竟是個女子！

  如煙眉心微蹙，下意識地鬆了手中握著的花瓶，「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

  屋內的燈火淺淺的映照在她的臉上，有那麼一刻，她恍然間看到了自己的感覺。

  沈婉怡微微勾了勾唇角，遂輕移蓮步走了進去，「你叫如煙？」

  如煙訝異地看著她，「你是誰？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沈婉怡笑笑，「你放心好了，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認識認識你而已。」

  「既是想認識，那總該告訴我你是誰吧。」如煙淡淡道。

  「呵，我認識你就好了，你不必認識我。」

  總算是見到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也不過如此而已。

  「你跟秦墨羽是什麼關係？」

  如煙一驚，但只是片刻，她便恢復如初，「呵，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是誰。六年前，你是花月樓的頭牌，之後便為自己贖了身，而後雲遊四方，哎……」說著說著，沈婉怡便嘖著嘴搖了搖頭。

  如煙腦袋嗡的一下，竟對她這麼了解……

  而且上來就問墨羽的事，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沈婉怡沒錯了。

  「呵，沈姑娘倒是把我的底細摸得挺細啊。」她笑了笑道。

  沈婉怡一愣，繼而笑了笑，「想來，墨羽應是跟你提起過我吧，那麼……你也該知道我跟墨羽的關係。」

  如煙輕笑，「你也知道我是花月樓里出來的，隨便一問便知你的事，墨羽他……從未跟我提起過你。」

  「你！」沈婉怡一聽，不禁大怒，「呵，雖說都是花月樓里出來的，可人跟人還是不一樣的，是金子在哪兒都能發光，可山雞卻怎麼也變不了鳳凰，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心裡裝著別的女人，一定很不是滋味兒吧？」

  「愛一個人並非就要擁有他，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

  這麼多年了，她早已經看透徹了。

  「真是這樣的話，你還回來做什麼？」

  這個女人倒是挺會裝的！

  不過，遲早會成為她的一顆棋子！

  「都是女人，你就不必瞞著我了，不妨跟你說，這輩子我是非墨羽不嫁。」

  如煙沉了沉眸子，「可是他的心裡已經裝不下任何人了。」

  「我知道，他的心跟身子，我只要能得到一樣就滿足了。」

  不知不覺，夜已深沉。

  整個沐府里，除了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外，別無其他，靜得有些壓抑。

  夏明一直在沐世新的房間裡默默地陪著他，看著昔日那個有魄力有作為的老大哥，如今似廢人一般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他心裡怎能不難過，怎能不痛楚？

  他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他們老哥倆，他終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沐世新的手背上，忽然，他的手就那麼突然而然地動了一下。

  「沐兄，沐兄……」夏明喜出望外地握緊了沐世新的手，有些激動地殷殷切切地喚著。

  沐世新似聽到了他的呼喚，松馳的眼瞼微微地顫動著，許久才緩緩地睜開了一些，露出渾濁的光來，他翕動著雙唇，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沐兄，你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不惜一切代價。」夏明顫抖著雙手，一字一頓，堅定無比。

  屋外，月瘦花濃，清風微動。

  廊下，雙影依依，細語喃喃。

  「雪心，不如讓我跟你一起去臨州吧？」思慮許久，沐庭軒終是說了出來。

  夏雪心愕然，「可是你走了以後，你爹娘怎麼辦？」

  「我……他們有管家還有那麼多下人，況且我們只是去幾天就回來了。」沐庭軒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你為我爹娘奔波，我又豈能讓你一個人去？」

  「我師兄會陪我去的。」夏雪心安慰他道。

  「你師兄雖然身手不錯，可是他為人太過衝動，我放心不下。」

  沐庭軒灼灼的眸光讓夏雪心有些不忍心拒絕。

  呼啦——

  兩人正說著，對面的花叢突然劇烈地動了一下，並伴隨著一聲輕吟。

  沐庭軒跟夏雪心不約而同地看過去時，一個身影一閃而過，夏雪心知道是陸承錦，沐庭軒也知道。

  其實今天他們一進來，沐庭軒便看到了陸承錦，只是他不想給她任何讓她產生希望的機會。

  他心裡只有夏雪心，他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不忠。

  「庭軒，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你這麼一味地躲著也不是辦法，我覺得有些話你還是跟她說清楚好一些。」

  說罷，夏雪心便徑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