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遠方來客

  這句話對夏雪心來說就像個極大的諷刺。

  她要嫁人了，可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

  「這梅子酒何時變得這麼苦澀了？」夏雪心晃了晃酒壺訕訕一笑，「你真小氣，居然買了壺劣制的梅子酒給我。」

  秦墨羽就那麼淡淡地看著她，只覺得她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

  他情不自禁地脫下自己的披風，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僵在半空的手，很想擁過她緊緊入懷。

  冷瑟瑟的身子陡然一暖，夏雪心側眸，恰好對上他突然變得溫柔似水的眸子，心不由狠狠地顫了一下，驀地轉過臉低下頭來，

  「謝謝。」

  

  「可以不嫁嗎？」向來理智的秦墨羽不知怎麼就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夏雪心愕然，不禁眸光一沉，繼而冷冷一笑，「是為了成全沈婉怡嗎？」

  這句話如果是別人說的，興許她會覺得欣慰，可是卻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那就另當別論了。

  秦墨羽眉心一緊，冷笑道，「也可以這麼說，畢竟成全別人，也是成全自己。」

  哼，這傻丫頭，難道就一點兒感覺也沒有嗎？

  「那秦公子您恐怕就要失望了，本小姐我沒有那麼偉大，否則我也不會費盡心思地女扮男裝去破壞他們了。」

  聽秦墨羽的語氣，似乎並不想讓她嫁進沐家，從頭到尾他跟沈婉怡之間的關係就很不一般，如果說他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妹，為何偏偏要等到這個時候相認，豈不是太奇怪了嗎？

  「不對，你說我該稱呼你為秦公子呢，還是沈公子？」

  這丫頭似乎對他有所懷疑，不過，他也不想瞞著她了。

  『沈公子』的身份早晚都會暴露在她的面前。

  「秦公子也好，沈公子也罷，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是朋友就不該自私地只為自己的妹子打算。」說著，夏雪心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天色不早了，我已是待嫁之身，所以就不陪秦公子您了。」

  她欲轉身離去。

  「你給我站住。」不曾想，秦墨羽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眸光突然凌厲而憤怒，「你真的要嫁？」

  有那麼一剎那，真的就震懾到夏雪心了。

  「我沒得選擇，不是嗎？」

  夏雪心悻悻一笑，唇角勾起一抹苦澀。

  他明明感覺到她並不想嫁給沐庭軒，可是為什麼她卻還要執意嫁進沐家？

  依他對她的了解，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會妥協，會委屈求全的人。何況，他覺得那沐庭軒根本就配不上她。

  他不讓她嫁，並不是為了沈婉怡，更不是為了某一個人，而是了她自己。

  或者說，也是一廂情願地為了他自己吧。

  寒夜寂寂，霜月孤懸。

  沐世新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莫名閃出一個女人模糊的影子來，既陌生而又似曾相識，那種感覺很奇怪，她就好像是上輩子殘存的記憶，在今生偶然想起。

  或許前世，他真的跟她有什麼糾葛，到今生也無法忘懷吧。

  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沐世新只好悄悄下了床榻，披了衣衫，出了房門，微微踱步在清冷的月色里。

  倘若兩個都娶的話，第一個，他得先跟兒子商量，再者跟夏老弟商量，怎麼著，他也不能虧待了夏老弟的千金。

  但說起來，他跟那墨公子很投緣，至於他家妹的身世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也想結這門親……

  灰濛濛的天倒映在院子裡的一口大魚缸里，夏雪心倚著缸壁，手扶著缸沿盯著缸里的龜出了神。

  她這麼站著已經差不多有大半天了，小桃不敢叫她，也不敢擾她。

  她知道小姐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發呆，想事情想問題的時候也喜歡發呆，可她卻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陪在她身邊看著她。

  「小姐，有對兄妹來找您。」

  忽然，阿柴的聲音打破了這許久的沉默，小桃緊張得忙擺手阻止他，讓他不要打擾小姐。

  可是夏雪心已經被他驚擾了思緒，「兄妹？」

  「雪心！」

  正當她滿是詫異之時，陸家兄妹似從天而降般跳了出來。

  「雪心姐姐！」陸承錦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擁緊了她，「我跟哥都好想你啊。」

  夏雪心只覺得像做夢似的，炎州離文州城那麼遠，他們，他們怎麼會……

  「小錦，真的是你們，真的是你們。」

  此時此刻，她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

  「楓師兄。」說著，她便鬆開陸承錦走向陸承楓，「你們怎麼來了？」

  她不禁紅了眼眶，又驚又喜，激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你……你好像又結實了。」

  這兄妹倆就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能看到她的孤獨似的，就這麼意外而驚喜地出現了。

  人說，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大概，這就是吧。

  陸承風不善言辭，「阿雪，好久不見。」

  縱有千言萬語，千頭萬緒，也敵不過這四個字。

  「雪心姐姐，這麼久你都不給我們去封信，也不回去看我們，那我們只好來找你了。」陸承錦拉著夏雪心的手，「本來爹不准我跟哥哥來的，是哥哥求著爹，爹才答應的。」

  說著，她便饒有深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兄長，「我哥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我知道，他很想雪心姐姐您呢！」

  「是嘛。」夏雪心甚是興奮，「那就多住些日子，對了，師父他老人家跟武館都還好吧？」

  「我爹身子骨硬朗著呢，臨走之前還跟哥哥比試，哥哥他根本就不是爹的對手。來武館學武的倒是越來越多，就是再沒有像雪心姐姐這樣的姑娘家來，我好悶呀。」說著，陸承錦便嘟起了小嘴，有些許不快，「雪心姐姐，你跟夏老爺什麼時候還回炎州啊？」

  夏雪心眸光一沉，聳了聳肩頭，「我也不知道。」

  但此刻，無論什麼不快的事都掃不了她的興致。

  「小桃，把我的劍拿出來，我要跟師兄好好地切磋切磋，許久不曾碰劍，都生疏了。」

  她瞧了瞧自己的一身小姐穿著，不禁撇了撇嘴，「阿柴，給我師兄和承錦妹妹沏壺好茶，師兄，錦妹妹，你們稍等，我去換身衣裳。」

  陸承風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陸承錦卻一直似有若無地盯著自己的兄長，

  「哥，你怎麼不把你準備的東西給雪心姐姐啊？」

  大哥雖然為人木納，不解風情，可是她卻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雪心姐姐。

  為了來看雪心姐姐，向來老實敦厚的他主動跟爹理論，這才得空來文州看雪心姐姐。為了此行，他還特意請炎州黃龍山上的鑄劍大師鑄了一把玄鐵寶劍準備贈給雪心姐姐。

  他的一翻心意，她可是全都看在眼裡。

  只是，他心裡頭自卑，自覺配不上雪心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