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2025-01-26 00:53:09 作者: 重晗

  尾聲

  當那場雨下的第九十九天,一對帶著斗笠的夫婦來到園花江口,眺望著波濤洶湧的江水。

  五百年前,這裡曾經決堤過,給蒼暮百姓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五百年後,它是否要給蒼暮百姓帶來同樣的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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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堤壩上,站滿了人。

  倒不是他們不怕死,而是,如果江水決堤了,他們就算不在堤壩上,在村子裡,鎮子裡,同樣也難逃一死。與其坐著等死,不如前來看看是否能幫得上忙,為自己掙一絲生機。

  「唉。」人群里傳來一聲嘆息,路人甲惆悵道,「世事當真無常,當年,我們嘲笑其他城的府尹軟弱無用,任由沐奸臣利用民脂民膏修建燕河討皇帝歡喜,暗暗慶幸我們有司馬城主在,不花那冤枉錢,不受那狗皇帝的氣。可是,有人弄巧成拙,也有人弄拙成巧。萬萬想不到,沐奸臣壞心辦好事,今時今日,竟是那驕奢淫逸的產物救了蒼暮百姓的性命,有了燕河的疏導,蒼江、暮河、雅鹿江、蛛江竟然都沒有泛濫。反而是我們依著園花江的這一地域,修建燕河慢了一拍,修建時又刻意拖拖拉拉,沒想到,到頭來,害的竟然是自己。」

  「是啊是啊。」路人乙點頭道,「那沐奸臣一生壞事做盡,沒想到,最後整個蒼暮百姓的性命卻是被他所救,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唏噓個屁。」路人丙道,「沐奸臣哪裡知道燕河會有這個作用,如果他早知道燕河會起到這作用,只怕他就不修了。」

  ……

  「夏大人,您怎麼還在這裡?來人,快找一匹千里馬,將夏大人送走。」人群里傳來了司馬承祚的聲音。

  夏子升道:「老螞蚱,連你都從你那死人墓里鑽出來了,我豈能不來。說到水利,你難道比我懂?」

  司馬承祚嘆息道:「就算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此刻只怕也於事無補。還是速速離去吧。」

  夏子升正氣凜然道:「古有屈原跳江殉國,今日夏子升難道就不能跳江殉城?」

  司馬承祚道:「殉城之事,我來做就好,你湊什麼熱鬧?」

  夏子升道:「唉,老螞蚱,你不懂,我若不跳江,以後我死了,如何有臉面去見我那學生。」

  司馬承祚道:「你的學生,你說沐清臣?」

  夏子升從懷裡摸出一本厚厚的施工計劃,道:「原來他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即便得罪老夫,得罪一眾朝臣,得罪天下人也要修這條燕河。」

  司馬承祚嘆道:「是啊,我們都錯怪了他。可是,夏大人,你聽我說,沐清臣死了,整個南燕,精通水利的就剩你這老不死的了,你必須得好好活著,南燕還等著你重建,整個蒼暮都等著你重建。」

  夏子升道:「倒也不需老夫插手,你們只需按著沐清臣的圖紙,將燕河盡數修建好,蒼暮大陸以後必然永不受水禍之患。」

  司馬承祚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惱道:「我原不知是這麼回事,早知如此,就算死趕活趕,我定然也將這燕河修好。」

  夏子升道:「這也不怪你,我看了沐清臣的施工計劃,他原本也不曾料到這雨來的這麼早。」

  那帶著斗笠的婦人湊近她丈夫,輕聲道:「定是老天爺也覺得你受的委屈忒也深重,早早下了這雨,替你鳴不平。」

  他的丈夫沒有說話,只是執起婦人的手,緩緩寫了兩個字:胡鬧。

  婦人捉住男人的手,看著他粉紅色的指甲,嘆息道:「為何指甲能夠再生,為何其他的就……」她說道這裡一聲嘆息,將男人的手拉到唇邊,親了親。

  男人發出低低的笑聲,卻不是從喉間發出,而是在胸膛發出,笑聲悶悶的,卻甚是歡愉,他的手順勢摸了摸婦人的臉頰,手指在她臉頰上親親寫起了字:做人不能太貪心。

  婦人嘟了嘟唇,輕聲道:「這眼看著就要決堤了,你不急麼?」

  男人摸了摸她的臉頰,沒有寫字,也沒有說話。

  江水馬上就要漫過堤壩。

  「司馬城主,那邊好像要裂開了。」

  「司馬城主,這邊也快裂開了。」

  「司馬城主,這裡,那裡,還有那裡……」

  堤壩上炸開了鍋,夏子升倒也不跟司馬承祚搶著跳江了——眼下這情景,他們已經不需要搶了,當真是人人有份,絕對公平。唉,他死後要是見著了沐清臣,是扳著臉說你的做法不對,但是心是好的,為師原諒你了;還是笑成一朵菊花,誇讚道你做的很好,為師錯怪你了;算了,蕭重柔是他老婆,他要不然先找蕭重柔去吧。唉,這雙孩子,郎才女貌,竟然小小年紀,都走了,唉,多好的一雙孩子。

  婦人不由得也急了:「你快點出手吧,你這身子現在可見不得水,你莫駭我。」

  男人拉了拉婦人的手,摟著她的身子轉向另一側,目光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官道。

  「司馬大人,你看,康國的軍隊,啊,那是康國太子妃的儀仗。」

  聽見蘇齋月,婦人的臉不由得沉了,立刻感覺腰間一緊,她抬頭,對上了男人擔憂的神色。

  婦人笑了笑,酸酸問道:「你要不要見她?」

  

  男人立刻搖了搖頭,似乎怕婦人看不懂,他又執起婦人的手,一筆一畫寫到:不見。

  婦人微微一笑,又轉頭看向蘇齋月的馬車,但見馬車旁有一抹影子一晃,婦人不禁皺了皺眉——姽彡在這裡,陳庭月難道也在這裡?

  蘇齋月快步走到堤壩前,雙手托起太子妃的玉璽,喃喃禱告一番,噗通將玉璽扔入江水間。

  仿佛是滿溢的杯子裡最後一滴水,堤壩開始搖搖晃晃,似乎頃刻間就要倒了。婦人不禁回手攬住了男人的腰,男人握緊了她的手,快速寫道:莫怕。

  婦人惡狠狠道:「我怕什麼難道你不知道,你要是敢沾上一滴水,你就試試!」

  男人笑了笑,快速寫到:不敢。

  「啊,那邊裂開了。」路人丁大叫道。

  就在這時,一群穿著一千年前戰袍的將士從天而降,一個接著一個跳入裂開的堤壩中,他們一碰到水,立刻化作一塊石頭,堵住了裂開的缺口。

  像是比賽一樣,堤壩裂開一道口子,就有幾個將士跳入那道口子中化作大石將堤壩堵住,再裂,再跳,再裂,再跳……當那雲端上的將士一個不剩的時候,堤壩忽然變老實了,再也不曾裂開口子。而那前一瞬還傾盆而下的雨竟然停了下來,空蕩蕩的雲端上,蔓延出一道彩虹,彩虹的另一端仿佛通向了九重天。

  堤壩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司馬承祚不禁喃喃道:「那是隱……」

  男人的眼睛從雲端慢慢移向彩虹,一點一點移動,像是目送友人沿著彩虹橋步上凌霄殿,當他的目光移到天盡頭時,他一手握住婦人,一手舉起,用力揮了揮手。婦人依偎著他,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轉,似乎在確定他身上是否沾染了水汽。

  死裡逃生的人們,或彈冠相慶,或嚎嚎大哭,或相擁相抱……這小小的揮手舉動,實在沒有什麼怪異之處。

  那一對夫婦就那麼悄悄地來了,又那麼悄悄地走了。

  蒼暮的史書上,記載著一個極具傳奇性的皇后,記載著一個臭名昭著的佞臣,後世里誰也不曾知道,他們曾經是一對生死相許的戀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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