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秋螢

  佟凌青嘆口氣兒，表示理解：「沒人喜歡回憶悲傷的過去，如果細細說來，我和妹妹倒是有些同病相憐呢？」

  「哦？」楊玉蘭眼睛一亮，「你也被離宮的人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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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算是吧。被抓的那段時日，暗無天日，他們血腥殘忍，沒有人性，那對於我來說，就像噩夢一樣。」佟凌青見說到此處，楊玉蘭慢慢放下了警惕，她微微一笑，放下瓷碗，拉住了楊玉蘭的小手：「蘭兒姐姐，以後我們都是皇上的人，相互扶持伺候皇上，才是正事。」

  聽到佟凌青這般說，楊玉蘭心中一喜，她本以為同為喜歡霽哥哥的女人，必然會互相擠兌，沒想到眼前的這位美人挺好相與的。

  她便點頭說道：「以後蘭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青兒妹妹多多提點。」

  「嗯，待到了大玥後宮，想必後宮裡的姐妹會十分歡迎姐姐的。」佟凌青笑得極其和善。

  「真的？她們……會歡迎我？」楊玉蘭有些不確定，後宮的女人，自古以來就事多，稍有不慎就會被陷害，怎會像眼前的女人說的那樣？

  「咱們大玥自是和那些別國的後宮不同，姐姐去了就知道了。」佟凌青話裡有話，壓下眼底的冷芒。

  楊玉蘭「哦」了聲，眼中露出一絲希翼。

  見過大玥皇宮的華麗，來到開元皇宮，佟凌萱眼中並無新奇，因為一切繁華事物不過是徒有虛表，皇宮這個大染坊，只是把骯髒和黑暗用華麗的外衣包裹，只有住在裡面的人，才知道是好是壞。

  夜已深，但佟凌萱並未休息，她陪在開元帝身旁，整理著那些壘落在桌案邊的奏摺。

  人人都想當皇帝，卻不知道皇帝作為一國之君，若是不想亡國，每天所處理的政務真是堆積如山。

  但不得不說，裴光霽和東方尋都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只是一個心狠手辣，冷酷決絕，一個溫潤如竹，笑裡藏刀。

  握著墨條，把墨一點點的磨出來，佟凌萱穿著女官服飾，不怎麼熟練的幫著東方尋把奏摺分類放好。

  因為她身份特殊，東方尋便商量著給她安排了個女官的身份，這官職雖是個御前修儀，權利不大，但勝在清閒。

  燈光漸弱，佟凌萱走到燈台邊，拿掉紗罩，用髮簪撥了撥燈芯，火焰霎然間又大起來。

  東方尋從桌案上移開目光，落在那道纖瘦的身影上，問了句：「阿萱，你累了麼？」

  佟凌萱搖搖頭，卻見東方尋已經放下毛筆，從桌案下的盒子裡拿出一個竹笛。

  「不若我給你吹笛子可好？」

  望著東方尋燈光下愈發柔和的臉，佟凌萱怔愣一會兒，點點頭。

  二人並肩走出大殿，有跟在後面的太監總管，被東方尋下令退下了。

  佟凌萱摸了摸袖口，從裡面掏出一個圓潤的物什，東方尋微微一驚：「沒想到你會吹陶塤？」

  「嗯。」這陶塤是從冷宮裡撿過來的，許是冷宮那裡太寂寞，一個陶塤都可以讓她孤獨的靈魂感到快樂。所以，她便留了下來，時不時的拿出來吹幾下。

  她特別喜歡陶塤那種幽沉空靈的聲音，仿似穿越山谷而來，蒼涼中又透著輕快，把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僅用幾個孔洞就可以演繹出來。

  陶塤不過巴掌大小，方便攜帶，也符合了佟凌萱常年奔波在外的條件。

  「阿萱，你會吹什麼曲子？」二人坐在大殿前的石階上，廊道上的宮燈，把乾淨的青石地面映照的昏黃一片，他們二人的影子似乎靠在了一起，被夜色拉的很長很長……

  佟凌萱用袖口擦了擦陶塤表面，稍作沉吟道：「一首花好月圓吧？」想起前段時間的中秋節，佟凌萱慢慢吹奏起來。

  東方尋抿唇一笑：「好。」竹笛放在唇邊，迎合著陶塤吹起來。

  蒼茫的夜色，沉寂的宮殿，寬闊的院落，吹奏樂聲沒有任何阻礙的傳播很遠，映襯著蒼茫大地，一輪孤月緩緩爬上雲頭，露出了半張臉來。

  一個黑影幾個起落，穿梭在屋檐殿頂，恪守盡職的巡邏士兵，未發現分毫。

  直到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陶塤之聲，露在黑布外的眼睛泛起一絲喜色，撐開手臂，若大鵬展翅，往一個方向飛去。

  呼的一聲，落在朱紅殿牆上，黑目一抬，望向不遠處。

  有二人仿似依偎在一起，一個執笛，一個吹塤，一男一女相互對望。

  皎皎月光，點點星辰，美麗的月夜下，他們眼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端的是郎情妾意。

  黑影猛然一僵，撐著牆頭單手要跳進院子裡的動作一瞬間停下來，仿似被凍住了般，望著那一男一女，久久無法回神。

  一曲完畢，佟凌萱笑道：「沒想到陛下的笛子吹的這般好聽。」上回東方尋用笛音引著她吐露心境，她竟然把他打得半死，直到現在，還覺得愧疚。

  「阿萱的陶塤也不錯。」東方尋溫柔一笑，有風吹來，掃到了佟凌萱的眼角，他抬起手指把那調皮的髮絲撫到耳後。

  這般親昵的動作，讓佟凌萱不自覺的往後側了側身子。

  東方尋微微垂下眼皮，眼角掃了眼牆頭上的黑影，禁不住往前靠了靠身子。

  佟凌萱微微一愣，望著那近在咫尺的臉龐，咽了口口水。

  月夜下，因為湊得近，所以讓人看得十分清楚。東方尋的五官是那種溫柔淡淡的美，雖然沒有裴光霽刀削分明，但卻別有一番韻味。

  「阿萱，你看。」東方尋高興的打開手掌，佟凌萱發現他纖白的掌心裡有一隻螢火蟲。

  翅膀微顫，尾端發光，雖僅有指甲蓋大小，那微光在明亮的宮燈下不值一提，但卻在漸冷的秋天頑強的活了下來。

  「秋螢麼？」佟凌萱眨著大眼睛，望著那小小的東西，伸出手指戳了戳，她驚叫一聲，卻看到螢火蟲飛起來落到了她的指尖。

  「它長得好美？」

  「是啊，好美。」東方尋望著異常專注的少女，抿唇一笑。

  佟凌萱把手舉起來，衝著明月，輕輕一抖，那螢火蟲就振翅飛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