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出宮（三）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轉移注意力，環視了遍四周。

  一股熟悉的感覺忽然竄進腦海，讓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聽著那些女人嗲聲嗲氣的叫著「王公子」，佟凌萱渾身就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正垂著腦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冷不丁胳膊肘被人撞了下。

  她抬頭，正好瞅見前面路過的人，一塊帕子從那人袖子裡滑落出來。

  「咦？」她趕快撿起來，才要把前面的人叫住，發現帕子上有字：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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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下眼底的猶疑，佟凌萱快速的把帕子收進袖口裡。

  難道那個人認識她？

  難怪她對這裡的環境熟悉。

  佟凌萱瞅了眼被美人環伺的裴光霽，見他並未注意到這裡，她偷偷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低著頭快速的往前面的走廊走去。

  奇怪，她竟然不用思考，順利的走進了後院。

  狹長的鳳眸一眯，望著那快速消失的身影，把懷中的美人推開。

  「王公子，您怎麼了？」美人嘟著唇問。

  「滾開！」男人的聲音很冷，起身站了起來。

  那美人還要黏上去，被後面過來的老鴇一下子拎起來往後推了推。

  「全都退下去！」

  美人不敢造次，說了聲「是」，乖巧的退下了。

  「人是不是到了？」裴光霽凝著那通往後院的走廊，問。

  「是。」婦人臉上收起了諂媚，一雙眼睛冰冷無波。

  「一切按計劃行事。」吩咐完，裴光霽慵懶的靠在長榻上，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口。

  咔嚓！

  酒杯碎裂在掌心。

  後院裡光線昏暗，鮮少有人，望著處在暗影里的身影，佟凌萱忙問：「你是誰？為什麼要見我？」

  那人影一抖，快速轉身，被暗影分割的臉，那道疤痕醜陋而可怖。

  佟凌萱往後退了一步，捂住了嘴巴。

  關娘快步走過來，抓住了佟凌萱的胳膊，緊緊盯著這雙看她十分陌生的眼睛，問：「萱，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關娘啊！」

  「關娘……」喃喃著這兩個字，佟凌萱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你……你……」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少女，關娘好一會子才說出話來：「萱，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且，你怎麼會和那個昏君在一起？」

  昏君？

  佟凌萱詫異的抬起頭，望著面前醜陋的女人，皺眉反問：「我為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是他的妃子啊！」

  「什麼？」關娘神情陡然一變，她的指骨一下子收緊，見少女慘白下來的小臉，關娘終於鬆開。「萱，你不該這樣的。」

  關娘眼中滿是失望，她以前認識的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懦弱，她甚至有些懷疑眼前弱不禁風的少女根本就不是萱，而是裴光霽找人頂替的。

  這種念想冒上來，讓關娘的神色猛然一凜。

  素來敏銳的聽覺，讓她發覺有一批人馬在慢慢的靠近。

  不對，不是靠近，而是已經潛伏在暗處，伺機行動。

  身後一陣冷風襲來，關娘立刻拉著佟凌萱身子一轉，後退數步，躲到一棵蔥鬱的樹木下，把二人儘量的隱藏起來。

  從院牆四周，跳進來十幾個訓練有素的黑衣人，全都手握著利刃，在月光下，刀片上發出粼粼白光，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佟凌萱嚇得小臉慘白，這好端端的怎麼憑空出現了這麼多黑衣人？

  領頭的黑衣人眯眼朝她們躲藏的位置望過來，右臂一揮，那些黑衣人握著利器走過來。

  見身旁的人一動，就跳了出來。

  佟凌萱啞著喉嚨問：「你去哪兒？」

  關娘冷笑著轉頭，望著躲在樹下嚇得渾身發抖的少女，幽幽說道：「萱，這不是你，難道你連你的武功都忘了嗎？」

  長劍在手，關娘飛身一跳，朝其中的一個黑衣人殺過去。

  一時間刀光劍影，佟凌萱望的眼花繚亂。

  面對眼前廝殺的情景，她竟然由先前的害怕變為現在的興奮，她的骨子裡似乎藏著嗜血因子，看見那些倒地的屍體，還有染紅了地面的鮮血，她的胳膊都在不停的發抖，這絕不是畏懼，而是激動。

  這才是她的生活，似乎她天生就應該和關娘一樣，與腥風血雨中求生存，把殺她的對手全都置於死地！

  砰！

  一柄長劍被關娘扔在腳邊。

  不遠處傳來關娘的呼叫：「萱，快來幫我一把！我們好久沒有並肩作戰了！」

  劍？

  地上這個又長又尖的東西，就可以瞬間取了別人的性命？

  她為什麼要在深宮裡被人欺負？她為什麼不拿起武器反抗？

  如果蓉嬪再欺負她，她把她殺了就是。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這似乎就是她應該奉行的人生準則。

  哆嗦著手，把那又沉又長的劍拾起來。

  她抬頭望著前面喊打喊殺的黑衣人，嘴角忍不住勾出一絲笑來。

  她為什麼會笑？

  她不知道。

  難道在她以前每次殺人的時候，都會笑麼？

  導致這成了一個習慣，即便是失憶了，也忘不了。

  但她終究沒有如願的加入戰局，因為他來了。

  那道墨藍的身影在刀鋒劍刃間游移，他的長劍宛如長龍般，把黑衣殺手擊退。

  領頭的黑衣人一怔，就好像沒料到會有第三人出現一樣，然後，佟凌萱看見那個黑衣人做了個很奇怪的動作，本來廝殺的黑衣人看見那個手勢的時候，全都呼啦的往後退，最後翻牆又離開了。

  刷刷幾聲，那劍很聽話的被裴光霽收入劍鞘，他本想往樹影下走去，就覺後面忽然傳來一陣殺氣。

  這種氣息他非常熟悉，因為他本就是殺戮者。

  不過這次，他沒有躲，而是微微側身，改變了那長劍要刺入要害的位置。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在嘴角掛著，仿似無所覺一樣繼續朝那樹底下的倩影走去。

  他看見那雙明媚的眸子一瞬間撐到極限，猶如碎裂的琉璃，集齊著世間破碎的光彩，那湛亮的光芒，是裴光霽此生都沒見過的美。

  他張開雙臂，才要把那瘋狂跑過來的身影抱進懷中，卻覺後背傳來鑽心蝕骨的疼痛。

  鮮血噴出來，順著墨藍的袍角流下來，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