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出宮（二）

  想起朝堂上那個老成持重的帝王，還有現在走在大街上風流倜儻的少年，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亦或者都是他，只是所處的環境不同，讓他的人也不同起來。

  入了月老廟，擁擠的人潮漸漸擴散開來。廟堂里祭拜上香的人很多，大都是年輕男女，求月老保佑二人白頭偕老，婚姻美滿。也有未婚的男女，祈求月老給安排個好姻緣。

  院子裡，那需得三人合抱的大香爐，燃著手臂粗細的紅香，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味，被風一吹，那白煙散開又聚起。

  

  「哎！你看，那裡怎麼有這麼多人啊！」佟凌萱指著站在牆根下的一群人，他們有序的排著隊伍，前面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桌案，桌案前坐著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

  「不如我們去瞧瞧？」見那雙鮮少發亮的雙眸，燃起一絲新奇，裴光霽建議道。

  佟凌萱點點頭，二人排在了隊伍後面。

  見前面的男女從老道士那裡領了塊原色木牌，拿了毛筆在上面寫上彼此的名字，掛到了月老廟前院那棵高大的柳樹上。

  此時，佟凌萱才發現，那柳樹上下掛滿了拴著紅繩的木牌，被夜風一吹，丁玲作響，十分好看。

  裴光霽望著面前興趣盎然的小女人，挑了挑眉梢，他目光落在那不遠處的柳樹上，嘴角露出一絲嗤笑。

  幼稚！

  沒想到這佟凌萱失了憶，腦袋蠢笨了不少。

  如果恢復記憶後的佟凌萱，想起自己曾經在月老廟做過的蠢事，會不會懊悔的想要跳河呢？

  待裴光霽回過神，眼底下的小女人已經不見了。

  他四處尋找，在那棵柳樹底下，終於發現了那抹纖瘦的身影，她正努力的抬起手臂，把手裡的木牌掛在樹枝上。

  「這位公子，你要不要領花牌啊？」老道士的聲音傳過來。

  裴光霽怔愣了下，望了望那被放在桌案上還沒有他一個巴掌大的木牌。

  後面焦急等待的男女，不耐煩的催促起來：「前面的人快點啊！後面的人都等著哪！」

  「就是……」有人小聲附和。

  這個公子雖然長得英俊，但也不能有特權啊！占著地方不離開。

  「公子，您要還是不要呢？」

  見眼前的年輕人還在猶豫，那老道士撫著鬍鬚悠然一唱：「我笑世人太瘋癲，世人笑我看不穿……呵、呵呵……」

  修長的手終於抓住了花牌，握在掌心，往柳樹下的那道纖細的身影走過去。

  佟凌萱正伸長了胳膊，往上夠著，她冰涼的小手倏然被一支大手抓住。

  少女驚詫的轉頭，對上了一雙妖孽的眸子。

  他微微一笑：「讓我來。」

  佟凌萱點點頭，退到一邊，望著那高大的身影，很輕鬆的把兩個木牌掛到柳樹的樹幹上。

  晚風拂過，木牌碰撞在一起，發出丁玲的響聲，猶如奏響的夜曲。

  站在一邊看了許久的張德水，忍不住會心的一笑。

  裴光霽剛把木牌掛好，就聽見身後響起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大哥哥，你買束花吧，送給你的心上人！」

  望著那小手裡舉起的緋紅花朵，裴光霽微微一怔。

  他不自覺地把手伸進袖口裡，買下了這束普通的紅花，這花比起梅園裡的那些花來，不知遜色了多少倍。

  耳邊傳來少女的驚喜聲：「好漂亮的花啊！」

  她拿在手中，頷首嗅了嗅，纖長的睫毛成為一片漂亮的剪影，她明媚的雙眸轉過來高興的望著他。

  其實在這一刻，裴光霽忽然發現，梅園的花再好看，也比不過此刻她臉上的笑容。

  他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明媚晃眼的笑，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不嫵媚，卻清純，比起後宮裡那些妃子諂媚而刻意逢迎的笑，她的笑，不知要好看上多少倍。

  「皇上，您在看什麼啊？」

  纖細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光霽伸出大手，一下子握住，他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面色驀然沉下來，嘴角柔和的笑也消失殆盡。

  「萱兒，我們走吧。」男人的聲音，又恢復了一貫的冷清。

  「啊……是。」佟凌萱點點頭，望著前面已經走遠的身影，她快速的跟上去。

  張公公早就趕好馬車，等在了月老廟門口。

  佟凌萱跟著前面的人影，上了馬車，先前擁擠的街道，人流見少。

  撩開窗簾，抬目望去，發現前面的湖岸邊聚滿了年輕男女，那裡應該有什麼活動，喧囂聲隨著清涼的夜風穿過來，但隨著馬車的離開，那熱鬧的場景也逐漸的遠去。

  佟凌萱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一動不動的坐著，眼睛望向了別處，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不見了方才的喜色和溫柔。

  忽然，馬車在一處熱鬧繁華的街巷停下來。

  佟凌萱不明所以的掀開帘子，才發現馬車停在了一座奢華而又精緻的小樓前。

  只見樓前的牌匾上，寫著「芳華院」三個字。

  芳華院？

  好熟悉的名字啊！

  纖細的手指扶上額頭，佟凌萱搖了搖腦袋。

  「怎麼了？」

  纖腰被攬住，裴光霽的聲音傳來。

  「沒什麼。」佟凌萱搖搖頭，問：「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樓里逛逛。」鳳眸閃過一絲冷色，攬著懷中的少女下了馬車。

  剛下了車，就見樓里有人出來相迎。

  是個嫵媚妖嬈的婦人。

  「皇……」婦人張開的紅唇又停住，握著團扇恭敬道：「王公子大駕光臨，令小舍蓬蓽生輝啊！公子，您裡面請！」

  裴光霽搖著摺扇，挑了挑眉梢，擁著佟凌萱進了芳華院。

  大廳里，這些鶯鶯燕燕穿的甚是清涼的女人，還有樓里喝酒划拳的男客，讓佟凌萱一瞬間明白過來現下是什麼地方。

  她身子一僵，把目光轉向了裴光霽。

  他像是這裡的熟客，被那應該是老鴇的婦人安排了幾個美人伺候著，很快就把她扔在了一邊。

  佟凌萱垂著腦袋安靜的坐著，心裡不是個滋味。

  偷偷瞥了眼前面的景象——

  裴光霽側臥在眾美人中，左擁右抱，還被美人餵著美酒，塞著葡萄，而那些美人呢？衣著暴露而大膽，有的甚至裡面直接穿了件抹胸肚兜，外面罩了件薄薄的紗衣，紗衣下是一雙若隱若現的玉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