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織網（十六）

  「裴光霽……」摩擦著牙骨與嘴唇吐出這三個字，望著刀背上那錚亮的寒光，少女的雙眸驟然變得雪亮。

  看見小雲那張笑臉，佟凌萱手裡的托盤一下子掉到地上。

  她使勁眨了眨眼皮，在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的時候，快步走過去抓住了小雲的胳膊：「你怎麼來了？這裡可是皇宮啊！」

  佟凌雲一怔：「大大大姐，你怎麼換了副模樣？」

  佟凌萱沒工夫回答，急道：「你說啊！」

  「是是是二姐讓我來的啊？二姐說皇宮的生活比宮外的好，讓我進來享受享受。」佟凌雲見大姐臉色不對，嚇得縮了縮脖子。

  「什麼？」佟凌萱眉眼一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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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你怎麼了？你抓得我好疼啊？」佟凌萱的小臉登時疼的皺巴起來。

  佟凌萱回過神，匆忙放開，這時殿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佟凌萱抬眸望過去，就見一道明黃的身影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身綠衣的佟凌青。

  「哦？這就是你給朕說的那個孩子？」裴光霽視線落在了佟凌雲的小臉上，摸著下巴說道：「你和這孩子長得倒是有幾分相似。」

  佟凌青乾乾一笑，壓下眼中的流光，解釋道：「臣妾出生在勾欄，和這孩子走的最近，可以說這孩子是臣妾一手帶大的。」

  「小雲，還不快過來拜見皇上？」佟凌青親切的招招手。

  佟凌雲立刻心領神會的走過去，雙膝跪在地上叩首：「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佟凌萱看見阿弟卑躬屈膝的樣子，心中的恨意和惱火幾乎無法排遣，她雙眸冷然的望著，尖銳的指甲深深的陷進了柔軟的掌心。

  裴光霽轉身坐在了木椅上，佟凌青陪坐在了一邊，眼尾一轉，佟凌青朝前面的粉影吩咐：「小翠，去把冷藏在冰窖里的西瓜拿來，這個時候吃正好。」

  「是，奴婢遵命。」佟凌萱僵著身子，一步步朝外走出去。

  後面又傳來小妹和小雲的笑聲，夾雜著裴光霽若有似無的聲音。

  待終於走出大殿，佟凌萱靠在木柱上，發抖的身子顫動了好久，她才徹底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切都變了，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感覺所有的一切都在脫離她的掌控，她計劃良久的棋盤，出現了幾顆會動的棋子，而作為主帥的她，失去了統領全局的作用。

  抬手撫了撫額頭，抹去上面的汗漬，佟凌萱亦步亦趨的往冰窖走去。

  端著切好的西瓜進入大殿的時候，看到小雲跪坐在方桌邊，聚精會神的聽著裴光霽教他用算籌。

  龍顏上一臉認真，頗是耐心的告訴小雲用法，旁邊的小妹坐在一邊靜靜的聽著，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仿似她佟凌萱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心口閃過一絲澀然。

  她覺得裴光霽在慢慢的奪走她的一些東西，慢慢的滲透進她的群體，讓她變成孤家寡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佟凌萱差點用指力把托盤抓出一個缺口。

  小妹的聲音及時傳來：「小翠，把西瓜放到桌子上吧。」

  「諾。」佟凌萱放完西瓜，恭敬的退到一邊。

  小雲好奇的問著裴光霽該怎麼擺放白玉算籌，裴光霽一一告知，口才極佳的解釋了小雲所有的疑問。

  看見阿弟望著裴光霽越發崇拜的目光，佟凌萱手裡的袖子檸出千萬褶皺。

  然後，她就看見阿弟屁顛顛的走到放西瓜的桌子前，把西瓜拿起來恭敬的遞給裴光霽。

  裴光霽龍顏大悅的道了句：「孺子可教也。」

  小雲竟然狗腿的跪在地上，「謝皇上誇獎。」

  兩片薄唇，幾乎要讓佟凌萱咬出血來，她由於惱怒，渾身都在忍不住的發抖，那種抖動即便她努力遏制住，但依舊還是讓人看了出來。

  「怎麼？小翠很冷嗎？怎麼瑟瑟發抖的？」裴光霽的聲音忽然傳來。

  其實佟凌萱站的這個位置，非常的隱蔽，確切的說是站在了裴光霽的後面，但他說出這話，仿似腦後也長了眼睛般。

  佟凌萱趕緊跪在地上：「沒有，奴婢……奴婢就是有些……不舒服。」

  「哦？不舒服？」食指有節奏的扣在桌案上，在這瞬間靜下來的大殿裡，顯得特別的突兀。

  原本大殿裡溫馨的氣氛蕩然無存，一個帝王的威嚴覆蓋了一切華而不實的熱鬧。

  佟凌雲嚇得一哆嗦，猛吞了口唾沫，他站著嘴就想喊聲「大姐」，這個時候二姐適時出聲：「既然你不舒服，退下吧，把雪兒叫過來替你。」

  「是，多謝娘娘，奴婢告退。」低著頭，佟凌萱快步退下。

  她剛走出大殿，裡面又傳來歡聲笑語。

  你看，沒有她的打擾，他們依然快快樂樂。

  她，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多餘的存在呢？

  淒涼感驀然爬上心頭，佟凌萱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就那麼孤立無助而又茫然的望了會兒，直到看見拐進園子的那道小身影，她才恍然想起來小妹的吩咐。

  小雪應了聲，就朝主殿走去。

  佟凌萱回到下人房，從袖口裡摸出一個細長的銀哨子，她推開窗戶，握著哨子朝天上吹了吹。

  那哨子並沒發出多大的聲音，反倒是一種極其尖細輕微的斯斯聲，然後，就見一道白影飛了過來，落到了寬大窗台上。

  佟凌萱把桌案上的紙條捲起來，拴在了鴿子腿上，然後輕輕往空中一拋，鴿子又拍打著翅膀飛遠。

  直到第二天早晨，佟凌萱都沒看見信鴿飛回來，她細眉不由一擰。

  若是往常的時候，這個信鴿都會飛到芳華院的關娘那裡，然後不出一個時辰，關娘就會回信，信鴿就會原路飛回來，可是，這次沒有，超出了她以往等待的時間。

  佟凌萱心裡敢篤定，關娘那裡出事了。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她無從知道，她很想從密道鑽出去，去芳華院裡看看，但她目前脫不開身，因為小妹和小雲都在這裡。

  兩難的選擇，她還是選擇待在親人身邊，而對於關娘，她也只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