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來不是夢

  秦小詩一邊走在黃昏的街道上一邊想著，但是腦子裡空蕩蕩的竟是沒有一絲頭緒。她不明白為何老公會出軌，明明昨天還一臉溫柔體貼的男人如今卻是面容模糊成一片，大概也就記得他嘴角那抹溫柔的笑。或許，連那笑容也是假裝的吧！只是自己太笨，所以一直沒有看穿。

  天際那抹殘留的光輝漸漸灰暗下來，望著家家戶戶亮起的燈火，秦小詩此時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那個曾經溫馨留戀的家恐怕是回不去了，她為人雖然軟弱，卻也無法忍受心愛的丈夫與另一個女人躺在自己細心整理的床鋪中，無法忍受三年的日日夜夜枕邊人竟是心思深沉、虛偽做作。

  那麼，她該去哪裡呢？還有哪裡可以去呢？

  當刺眼的車前燈打過來的時候，本能地閃躲她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在喇叭轟鳴的呼聲中，在那一瞬間她選擇了放棄。劇烈的疼痛其實只有短短數十秒，倒在血泊中時其實身體機能已經察覺不到這些，瞳孔開始渙散，世界一片黑暗。電視劇中女主角撞車之後還能堅持五分鐘的遺言告白純屬虛構。她想，今天發生的一切或許只是八點檔肥皂劇看多了胡思亂想，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清晨刺眼的光線隔著厚重的窗簾氤氳成模糊一片，被子上陰冷潮濕有著隱隱的霉味，秦小詩睜開眼的第一件想做的事情便是將被子拿出去曬洗。只是屋子裡空蕩冷清，白色的牆壁、白布覆蓋的桌椅、素色的窗簾，整個世界蒼茫一片，巨大的空白令人胸口發悶，不僅沒有一絲整潔的愉悅，更像是被遺棄的廢墟。

  對了，秦小詩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夢中自己出了車禍。難道現在她還在夢境中沒有醒來？既然是夢，那自己的老公修齊就不會出軌了吧？可是那樣的夢，著實令人心生恐懼。

  她下床穿好鞋，發現自己居然穿著外出的衣服睡覺，越發肯定自己是在夢中。客廳、廚房、陽台，所有的角落都透出一股久未有人來訪的清冷氣息，屋子裡雖然整潔，卻隱約能瞧見桌台上細微的塵埃。書房的桌子上放著一朵不宜時節的百合，站著清晨的露珠，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裡兀自怒放自己最後的絢爛。花朵下鎮壓的紙張上字跡簡潔有力，龍飛鳳舞。那是一個地址，秦小時候認得，那裡附近便是老公的公司。

  桌子上水跡未乾，該是老公剛離開不久。秦小詩望著那張小紙片，還是決定去看看。

  夏季陽光猛烈炙人，柏油馬路在經過車輪飛速摩擦之後散發著更為強大的熱氣，正午時分下班的人們恨不得身上能有個隨身冰箱緊緊貼著地面移動。

  秦小詩腳下走得飛快，心有所想的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陽光的毒辣。

  

  紙片上所記載的地址便在眼前，高級的私人會所門口今日卻是罕見地熱鬧。黑色轎車一輛接著一輛，長龍隊伍將會所前方的停車場黑壓壓圍成一片。來人皆身著黑色套裝，神色嚴肅，好似來這裡並非休閒娛樂，而是參加重要一場重要會議。

  秦小詩隨著人流的方向一路行至三樓大廳，擺在入口處大大小小的白色花圈讓她明了這裡所進行的一切，此時身著便服的她由衷感到尷尬與歉意，但或許是現場氛圍過於凝重與悲傷，竟無人向她投以疑惑與譴責的目光。

  大廳兩邊是賓客的坐席，中間走道是留給客人弔唁死者，正中央也通常按照慣例懸掛死者的黑白遺照。而守在靈前的也必定是

  「謝謝您在百忙中能抽空過來。」

  「別這麼說，到底跟你父親是一場舊識，發生這種事情實在令人惋惜，還請節哀。」

  「多謝您，父親正在裡間休息，您這邊請。」

  溫文儒雅的聲音，修長挺拔的身材，好看到令人羨慕的臉龐，曾經在無數個夢醒的清晨，秦小詩面對著這樣一個枕邊人總是在覺得不可思議之後在心裡默默感謝上蒼給予她的一切。但此時此刻，在那樣的一個位置見到那張熟悉的臉，秦小詩只覺得有一股從腳底升起的寒氣迅速侵占她的四肢百骸，令她不自覺地手腳打顫，一時間鼓不起勇氣上前去看一下那張黑白照片。

  其實婚後的秦小詩極少出外遊玩，在鏡頭前留下的照片也寥寥無幾，不知他們從哪裡翻出那樣一張笑靨如花的照片，定格在黑色相框中，莫名有一股過氣艷星的味道。

  整個世界似乎在一瞬被顛覆，秦小詩手腳發抖地跌坐在賓客座位上，感到天旋地轉，腦袋裡耳鳴嗡嗡作響，恐懼感在心頭蔓延開來。如今，這一切是否還在做夢？

  鄰座上坐著一對年輕的陌生夫妻，神色肅穆地端坐在椅子上，底下的手裡卻把玩著手機，不時低聲發出一兩聲壓抑的不耐煩的嘆息聲。

  「你說，這下子副總裁該如願以償了吧？」年輕的妻子偷瞄了一眼家屬區的挺拔身影，小聲嘀咕著。

  「那也要老爺子點頭才行，剛才老爺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副總裁，看來這回起得不輕。」年輕的丈夫冷哼一聲，幸災樂禍地回應著。

  「怎麼？兒子的老婆死了，老爺子不高興什麼，又不關副總裁的事。」年輕妻子一愣，忍不住扭頭疑惑地瞅著自己的丈夫。濃郁的好奇心勝過手機上的遊戲，一遍遍gameover的畫面被遺留在一邊無人理睬。

  年輕丈夫四下瞅了瞅，確保無人聽見之後才小心將頭傾過去，說道：「這些豪門恩怨高深莫測，哪裡有這麼簡單。聽說副總裁夫人死的地方在家附近，那天副總裁跟柳秘書是一同抵達現場，而且行動迅速，好像從家裡那邊趕過來的樣子。世界上沒有不漏風的牆，更何況現在公司實際繼承人還沒定下來，今天到場的人絕大部分不是弔唁，而是過來探老爺子的口風的。要知道公司下一任當家人可關係著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真的呀？」年輕妻子驚訝地張大好看的雙唇，美目圓瞪，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

  血腥瑪麗的濃郁香水味伴隨著蹬蹬作響的高跟鞋襲進大廳，貼身的黑色套裝勾勒出玲瓏身段，精緻絕艷的妝容帶著一股勝利者的驕傲，幾天前與她的丈夫聯手將她逼上絕路的女人如今以一副成功者的姿態前來參加她的追悼會，多麼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