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青劫50

2025-01-27 17:54:34 作者: 奈妳

  三年多了,景東柘離開秀城三年多,便有三年多沒有再來看望紅袖,不是他忘記了她,而是故意以這種相見不如懷念的方式來深愛她。

  他將紅袖埋葬在了心底,再沒有女人能取代她。

  因為心死,是以娶誰都可以,先是花流芳,再是朝慕青,若是紅袖仍舊活著,哪怕嫁給了弘青彥,他也不會這般自暴自棄。

  活著就是希望,而死亡,卻再無希望。

  這或許便是他與景裕之間最大的區別,景裕只當自己的妻子永遠活著,所以願意對她忠貞一輩子,但景東柘卻將生死分得很清楚。

  

  回憶伴隨著迎面吹來的狂風,席捲了景東柘的整個身心,雖然通往紅袖墓地的路途並不漫長,但這是他第一次,幾乎完完整整地將與紅袖從相知相愛到相傷相離的過程統統回憶了一遍。

  原先與紅袖有些淵源的方城主早就不在秀城,景東柘以為,紅袖的墓地定然是雜草叢生,一派蕭瑟,誰知,見到那隻來過一次的現場時,景東柘卻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墓還是那個墓,沒有多加修葺,但四周似乎被刻意打掃過,整理得乾乾淨淨,且被種上了半圈的常綠樹木,再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顯得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即便是個樸素的土墓,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可怕。

  也許,是方城主一直拜託著人經常來這裡打掃吧,景東柘這般想著,一步一步地朝著墓碑走近。

  墓碑前,雖然沒有香燭,但卻放著一大堆新鮮的水果,其中一件已經乾癟的水果令景東柘微微蹙起了眉,若是他沒有記錯,這是紅國特產的一種水果,摘下來必須馬上吃掉,否則很快就會幹癟腐爛。

  難道……

  一個疑惑剛從心頭冒出,景東柘身後便響起了腳步聲,還未來得及回頭,那相隔了多年的聲音戲謔又鄙夷地響了起來,「奇蹟啊奇蹟,你這個負心漢居然還記得路?還記得有紅袖這麼一號人物?」

  景東柘收回眸光,緊抿著唇瓣,沒有吭聲,他對紅袖的心思,旁人又如何懂得?若是經常來這裡看望紅袖便能讓她醒過來,那他會一直守候在這裡。

  見景東柘不理會自己,這些年對他的不滿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弘青彥走至景東柘身側站定,望著墓碑上的大字,道,「紅袖早就已經忘記了你,你還來幹什麼?走吧。自從你離開後,她就是我的了。」

  這些年,他雖沒有經常來紅袖的墓前看望她,但每年都會來秀城住上三個月,而這三個月中,每天都會來這裡走一走看一看,與紅袖說說話。

  聞言,景東柘第二次朝著弘青彥看去,心中並無半點生氣,反而感慨弘青彥對紅袖的情分,恐怕並不比自己少多少。

  紅袖活著的時候,弘青彥爭取過她,但最終卻選擇了成全,等紅袖死了,他卻又來爭她。

  「這麼說,你還未娶妻生子?」

  像是聽到了莫大的笑話一般,弘青彥冷哼一聲,「我可不是你,娶了一個又一個,若是紅袖現在回來,我相信她一定不會選擇你。」

  對於自己娶了兩次這件事,景東柘心裡還是慚愧的,尤其是與至今仍舊孤身一人的弘青彥相比,更是覺得少了些臉面,弘青彥說得沒錯,雖然紅袖不可能回來,但若是她回來,在他與弘青彥之間,她一定會選擇始終對她專一的弘青彥吧?

  若是沒有娶朝慕青,哪怕是娶了,只要是沒有碰她,此時此刻,景東柘也可以大言不慚地反擊弘青彥,說:那只是一個形式而已,我的身心還是只屬於紅袖。

  但如今,他哪裡還說得出口?哪怕弘青彥不知道他碰過朝慕青,他也不會為了打贏嘴仗而說謊。

  「紅袖不會再回來了,你也早些成家吧。」景東柘這般說並不是關心弘青彥,而是不想他再痴痴地守候著一個四人,若是紅袖地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弘青彥如此痴傻。

  「呵呵,嫉妒我比你對紅袖痴心專一乾淨,所以要拉我下水?呵,門都沒有。」弘青彥的話語變得更加鄙夷。

  「我不是那個意思。」

  「管你什麼意思,我這輩子就守著紅袖,守著她活過來嫁給我。」

  若非弘青彥這個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的神情正經又憂傷,景東柘恍然以為,他一定是瘋掉了,紅袖早就死了,他親眼看著她下葬,如何能活過來?

  也許,弘青彥只是以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來表達對紅袖的思念吧。

  「早知道你會隨便娶別的女人,素素——」

  聽到刺耳的字眼,景東柘眉目一冷,打斷道,「別提她,娶誰也不會娶她。」

  「雖然當年是素素造成了你與紅袖之間的誤會,但是,素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已經得到了懲罰,且是——」

  「你聾了嗎,我說不要提她。」

  弘青彥收住了口,看來,無論素素過得有多悽慘,景東柘都不可能原諒她。

  若是紅袖可以活過來就好了,他相信,她一定會選擇原諒。

  原本,景東柘來到這邊,心裡是悲傷居多的,可因為弘青彥的存在,讓他的心裡又多了許多憤恨,恨他們這對兄妹,若是當初弘青彥不把紅袖擄走,哪裡有後來的事情?

  但所有的痛恨不能換來紅袖的死而復生,是以,他將那些會刺傷人的情緒狠狠地隱藏起來。

  之後,兩人再沒有任何交談,像是突然變成了陌生人,兀自陷入到對紅袖的痛楚思念之中。

  翌日一早,景東柘正在營帳里梳洗,忽地聽見守在外頭的馬仕林大聲道,「景將軍,城主府的趙青前來報到!」

  趙青是金城主派來跟隨他的另外一個護衛,景東柘手上的動作一頓,不由地想到了曾經,曾經的紅袖與王定安兄弟。

  如今似曾相識的際遇,卻已經物是人非,紅袖早就已經不在人世,而王定安兄弟,更不知去了哪裡。

  走出營帳,未等外頭的趙青開口,景東柘已隨意地朝他看去一眼,誰知這一眼,卻讓他的臉瞬間變得僵硬,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眼前趙青雖然穿著一身男人的兵裝,且皮膚黝黑,但那並無真正易容的相貌卻令他熟悉不已。

  居然是女扮男裝的朝慕青!

  她竟然只是將臉搽得黝黑了一些,沒有改變其他任何,以致於即使有黝黑的皮膚削弱他人對她的注意力,但只要仔細看,無論是她的眼睛,還是鼻子、嘴巴,甚至於耳朵,都細膩精緻到無可挑剔,即便不是個女人,而是個光彩奪目的俊秀男子。

  這個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她是吃定了自己多年來深居宮中,沒有人會認得她,是以居然敢以真面目示人。

  「趙青見過景將軍!」朝慕青故意粗著嗓子,一臉恭敬地對著景東柘作揖,似乎兩人這是初次謀面,但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卻泄漏了她興奮又狡黠的情緒。

  一張俊臉瞬間黑沉如炭,但礙於她長公主的身份,景東柘卻不能對她動輒發怒,甚至下令趕走她,因為他知道,她能夠以這樣的身份來到這裡,除了她一意孤行之外,背後還有太子殿下在給她撐腰。

  景東柘看著馬仕林,冷聲吩咐,「你先迴避下。」

  「是。」馬仕林不像曾經的王定安兄弟,臉上寫滿了無盡的天真與新奇,而是面色無改地立即離開。

  景東柘薄唇緊抿,只盯著朝慕青不說話,內心有無數個衝動想叫她回去,但話到嘴邊,又自知無忘地活生生咽了回去,但他心裡卻在飛快地盤算著,該如何讓這個女人乖乖回去,不要在這個地方冒險,更不要來礙著他的眼睛,影響他本就紛亂的情緒。

  朝慕青似是能看穿他的心思,面露微笑道,「我知道你想趕我走,但這是不對的,是爹讓我來的。」

  

  爹?景東柘嘴角抽了抽,以輕蔑的神情表達了對朝慕青此言的懷疑與鄙夷。

  「那日與你分別,回去後的晚上,」朝慕青頓了頓聲,壓低了聲音,有些害羞地垂眸道,「我便不幸來了葵水……」

  葵水?這詞對景東柘而言有些陌生,但他稍稍一想,便明白過來,朝慕青黝黑的臉看不出露出了紅暈,但他這張臉,肯定是微微地泛紅了。

  她的意思他豈會明白不了?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有過那麼幾次親密,但朝慕青卻沒有成功懷上他的子嗣。

  不等景東柘啟口,朝慕青垂眸繼續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來此處,完成了任務便走。」

  這口吻,若非知曉她是個女子,肯定誤以為她要完成的是比奮勇殺敵、保衛邊界更加艱巨偉大的任務。

  而事實上,她將要完成的任務,只是懷上他的子嗣,不過,對他而言,傳宗接代這件事,確實也是大的,否則,他為何要心軟答應娶了她?

  只是,若真的讓她在這裡完成了任務,她懷著身孕,如何還走得了?那身子經得起舟車勞頓的顛簸嗎?

  「喂,我這樣說,不過分吧?」朝慕青抬起了頭,笑盈盈地望向景東柘。

  景東柘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中想多想遠了,那些不該發生的事情都沒有發生,他居然想著發生了,真是該死。

  喉結動了動,景東柘望著朝慕青,道,「你來就來,沒必要以這樣的身份接近我,你非尋常女子,若是被大家知道你的身份……」

  他們景家倒是無所謂,但他們皇家的臉面,會不會遭受損害?也不知皇上與殿下怎麼想的,居然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不等景東柘說完,朝慕青便果斷道,「你是希望我住在城主府或者客棧,當個翹首以盼的愁婦,整日忘穿秋水,多日才能等待你過來惠顧一回?不,我不喜歡浪費時辰,也不喜歡盲目等待,我喜歡速戰速決。」

  若非景東柘深知朝慕青對自己的歡喜絕非一時興起,且會稍縱即逝,倒要誤以為她已經對自己沒多大興致,只是來公事公辦地來問自己討要一個子嗣罷了。

  速戰速決……這幾個字發出轟隆隆的尾音,差點擊穿了景東柘的耳膜。

  這四個字的本意是針對打戰,可如今,卻被賦予了男女之間的另一種含義。

  想到要為這個四個字付出的行動與代價,景東柘的耳根都禁不住泛了紅,依照朝慕青這心急的意思,難道今晚他們就要……

  不由地,景東柘沉了沉臉,乾咳一聲道,「軍紀嚴明,即便我是統領的將軍,也不可胡來,你還是住到外邊去,我可以答應你,按照你的意思與你……見面。」

  他都妥協成這般了,已經願意隨叫隨到了,想必朝慕青應該也願意妥協。

  可是,朝慕青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事先我也這般考慮過,但我皇弟說,說……你有的是經驗,讓我不必顧忌。」

  景東柘以前的事,朝塍多多少少也是清楚的,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朝塍會以他有的是經驗來鼓勵朝慕青。

  生平第一次,景東柘對朝塍產生了莫大的憤怒,就像是朝塍侮辱了他侮辱了紅袖一般。

  對,當年與紅袖在軍營里眉來眼去,更在營帳里你儂我儂,這是他違背軍紀,也是他所謂的經驗,如今卻成了這姐弟倆口中的屬於他的把柄與恥辱。

  驟然將聲音又冷了幾分,景東柘問,「他還對你說了什麼?」

  朝慕青眸光坦蕩地望著臉色已經不善的景東柘,回答頭,「沒了。」

  景東柘相信,願意相信朝慕青沒有欺瞞自己,但是,他明白朝塍的意思,虧得朝塍還那般喜歡閒詩,難道不知道,心愛之人是不能夠被取代的嗎?

  如今朝塍讓朝慕青以這樣的方式接近自己,不就是讓他重新開始,以同樣的方式達到忘記紅袖的目的?

  若非閒詩如今已經與朝塍伉儷情深,此時此刻,景東柘真想將他們姐弟倆痛罵一頓,不管他們的身份,也不管自己將要遭到何種懲罰。

  「好,那就依你們的意思,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下屬,任何事,都由我說了算,你可做得到?」景東柘突然的疏離令朝慕青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就端正了臉色,恭敬地點了點頭,「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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