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選

  （一）相遇

  喬依悠悠醒來，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響，嘴裡一股腥苦味道傳來。

  

  床前坐著一女子，螓首蛾眉，面若桃花，明艷動人，又有些溫婉賢淑之意。恍惚間喬依竟看得痴了。他年齡尚小，只覺這女子美若天仙，又隱隱有些親切之意，竟與夢中娘親的模糊不清的身影隱隱有些相似，一時心潮湧動情難自製，輕輕地叫了聲：「娘親！」

  「啊」，那女子目光游離不知在想些什麼，忽聞喬依呼叫，一聲驚叫雙眸含淚，連忙拉住喬依的手，驚道：「孩子，你叫我什麼？」

  喬依緩過神來，愣愣地看了看那女子，低低地道：「夫人。」那女子聽他如此稱呼，怔了怔：「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喬依看著她溫柔美麗的模樣，隱隱有些自卑，不敢再看，低下頭去輕聲道：「我，我叫喬依。」

  「喬依，喬依……」那女子嘴裡念著，兩行晶瑩的淚滴滑過那嬌美的容顏。

  喬依發現自己換了套衣服，身上多處被包紮了起來，他用未受傷的右臂困難的支撐著坐了起來。這一動作讓他渾身蟄伏的疼痛頓時爆發，一時間直疼得齜牙咧嘴，冷汗涔涔而下。

  「這裡是什麼地方，小胖呢？」喬依長出一口氣，仔細打量這個房間。那女子扶著喬依，讓他坐得更舒服些，道：「這裡是李家的一間客房，你受傷頗重，先在這裡修養吧。你的小夥伴我已經讓下人送回去了，服了些傷藥，並無大礙。」

  那女子輕輕地問道：「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你爹呢？」

  喬依見女子問得奇怪，頗覺詫異，答道：「我爹死了，我來這裡尋求仙師，學習道法。」

  那女子聽到喬依說他爹已經死了，怔了怔，柔聲道：「你能和我講講你這些年的經歷嗎？」

  喬依奇怪的看了看女子，只覺很是親切，心下一軟，將自己這七年的生活娓娓道來。

  待喬依講完，那女子已是淚水潸然。喬依看著女子哭泣，心下陣陣酸澀，抬起衣袖，就想替那女子拭去眼淚。

  忽聽得房外有聲呼喊：「少夫人，該回去了。」

  喬依聽得這聲呼喊，手掌驀地縮回。只覺心下頗為煩躁，撥開了那女子扶自己的手，艱難的彎下腰去，單手穿起了鞋子，低聲道：「我要回去。」

  那女子正待勸說，看到喬依堅定的眼神，只得到：「我讓人送你回去。」

  喬依倔強地搖了搖頭，推開女子的手，扶著牆一步一步緩緩踏出。那緊咬的唇邊，竟是隱隱有血絲沁出，仿佛每一步都要傾盡全力，下一刻就要摔倒。

  那女子看著一步步挪動的喬依，淚流不止。

  行不幾步，喬依一個踉蹌，跌倒在路上，昏死過去。

  醒來時，喬依已回到包子鋪，身邊並排躺著地是如他一樣包紮的如粽子似的夏小胖。夏小胖心寬體胖，兀自呼呼大睡。

  自然而然的，喬依想起了那個女子，她似乎認得自己，甚至知道爹爹，可為什麼自己卻從來沒有見過她。那女子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氣息，讓喬依忍不住想親近她，似乎是娘親的味道呢。

  喬依搖了搖頭，想甩掉這個莫名的念頭。他不明白自己最後不知所謂的憤怒與堅持。

  似乎是為了掩飾某種軟弱從心底迸發的執拗與猙獰。

  又仿佛那本應該是自己擁有的，卻不知怎麼是去了……

  從老何口中，喬依得知救自己的那個女子，是李三公子李遠成唯一的夫人，閨名喚作尹靈兒。那個小公子就是二人唯一的兒子，李岳霖。這李遠成年輕時乃全城出了名的惡霸，又自負風流倜儻，身邊一直美色如雲。可自從碰到這尹靈兒，逕自修身養性起來，令人頗覺詫異。

  這靈兒夫人來歷，老何不是十分清楚，只聽說似乎是來自幾百里外大青山腳下的一個小鎮。這令喬依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靈兒夫人定是認識自己的。

  轉眼又是幾日光景，那靈兒夫人並沒有來看過喬依，只是托人送些醫藥補品。喬依並不想用，夏小胖倒是不由分說，心安理得並不客氣。喬依苦笑不已，想想大選快要開始了，必須要儘快恢復，只得使用。

  （二）大選

  這一日，轟動已久的大選終於到來，整個山河縣仿若煮沸的開水沸騰起來，太多的少男少女翹首企盼，等待這個一飛沖天的機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喬依看了看依然用紗布掉在脖子上的左臂，一抹苦澀牽扯住嘴角。夏小胖如今已是生龍活虎，拉著喬依早早的趕到山河縣城門前一片寬闊的場地上。

  儘管天只是蒙蒙亮，這片廣場上卻早已是人山人海。氣氛說不出的興奮，期待，緊張，擔心，壓抑。整個人群似聚在一起的乾柴，只等火苗點燃，就能竄起沖天大火。

  遠遠地，天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許多黑點，轉瞬間已是划過天際，帶著聲聲尖嘯傲立在廣場上空，整個廣場積聚到極點的氣氛頓時爆發了。

  喬依站在角落裡，墊腳看去。只見十幾個仙長仙風道骨御劍而立，打頭一老者一身墨綠道袍，形相清癯，風姿雋爽。身後十幾個年輕男女，個個氣質出眾，卓爾不凡。

  一眾仙長緩緩落在台上，那老者單手輕輕一禮，道：「無量天尊。」

  一聲道號宣來，眾人只覺耳邊一震，頓時全場靜了下來。

  那老者面浮微笑，聲音清亮：「眾位施主，貧道玄青門長老雲松，此次本門在山河縣收徒就由我來負責。我身後諸位師侄乃玄青門下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峰弟子。若諸位小施主入我門中，即在此七峰分別修行。因此此次收徒各峰由我諸位師侄分別負責。諸位師侄見禮。」

  那十四個年輕人紛紛上前。他們十男四女，雖是常服打扮，仍然難掩一身不凡氣質。分別是天樞峰林一凡，肖飛；天璇峰程澤天，費晨；天璣峰李銀宇，唐語嫣；天權峰常青，林雨萌；玉衡峰韓楚，魏正平；開陽峰張逸瞳，秦沖；搖光峰李莜婷，楊貽瑤。

  

  雲松待眾人見過禮，示意眾人落座，隨即踏前一步，道：「諸位施主，下面由我來講一下參選條件及選拔規則。首先，參選條件很簡單，年齡處在八歲至十五歲之間正常孩童，不論男女，均可參選。」

  眾人一陣歡呼，卻聽雲松有道：「選拔過程分為三項。其一草選，諸位待選弟子可依次上前，從我師侄手中拿過一段千字文章。一刻鐘後能背三百字以上者，及格；能背七百字以上者良；全部背誦者優。此項考核考察弟子認知能力，記憶能力。」

  此規一處，頓時引起議論如潮。夏小胖嘿嘿一笑，喬依奇道：「你笑什麼？」

  夏小胖拉過喬依，低聲道：「這條規定，看似若文舉考試，其實已是將那些痴傻呆愣心智不全之人一一剔除，甚至目不識丁之輩也被淘汰。」

  喬依又道：「這豈不是太不公平，若因家中貧苦，未曾讀書，豈不是……」

  夏小胖接到：「豈不是太過不公平是吧。你也不想想，修真門派並非慈善堂，修道之人哪有功夫教你識字讀書，再說修真之路本就是優勝劣汰。」

  喬依瞧他一副小大人模樣，甚至摸了摸下巴，仿若在捋那根本不存在的鬍鬚。神態著實可笑，笑道：「小胖，你是聽誰說的？」

  夏小胖嘿嘿笑道：「當然是走村的王老頭啊。」

  此時廣場中已是有不少大人帶著孩子忿忿不平，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雲松也不多言，只待人群再次靜了下來，方才又道：「大選第二項是根骨選擇，這一項通過我玄青門異寶蓮天鑒來鑑定。」

  言道此處，雲松衣袖輕揮，祭出一青銅鑒，迎風便漲，漲至一人高時立在台中，不再變化。那銅鑑古朴大氣，鑒壁雕刻著紋飾精美華麗，鏡面光潔若水，另眾人嘖嘖稱奇。

  此時雲松又道：「待選弟子行至寶鑑前，片刻後在鑒中浮現數字即為爾等根骨資質基數。基數為一到一百。第三項考核為體質，心性。修道者，逆天修行，與天掙命，需堅韌不拔，百折不回。此項考核需入異寶鎮天塔中進行。鎮天塔高五十層，入塔之人會身負重同己身之力前行，所登層數即為考核成績。二三兩項總分超一百分者即可入我門中。看寶塔！」

  雲松又祭起一座小塔，小塔緩緩飛至一空地，轉眼間已是高聳入雲。鐵塔形如春筍，瘦削挺拔，綜合塔頂如蓋，塔剎如瓶，顏色似鐵，猶如擎天一柱，直插雲霄。

  眾人目瞪口呆，這等神通法術，眾人何曾得見。喬依心下暗暗吶喊：「這就是法術，這就是。我若有此道法，定可替爹爹報仇，不受人欺辱。」

  雲松不待眾人議論，接著道：「三輪過後，入選弟子可分別觀摩七峰弟子演武，之後自行挑選山峰，待我等商定後進入。諸位待選弟子離開親人，各自排隊依次參選，不得打鬧大聲喧譁。諸位可曾明白？」

  台下眾人紛紛應諾。

  雲松環視廣場，道：「如此，大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