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劫

  三天了，向詡還是沒有醒來。他的表情看起來特安靜，好像只是熟睡了，和向詡一樣沒有醒來的人是陳瀟，她穿著向詡的白襯衣，一直望著天空。

  「他會醒過來的，對嗎？」

  陳冕沒有回答我，他垂著眼，想要摟住我的肩膀，但是我躲開了。

  三天前，向詡在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手術後，被從手術室里退出來，那一刻我是慶幸的，我天真的以為我們會是幸運的，但是醫生說，向詡可能永遠都不能甦醒。

  我坐在向詡的病床前，拉著他的手，很涼。

  「遙遠，你先去吃點東西。」

  「我不是不想吃……我真的吃不下去。」

  陳冕嘆了一口氣，「那你幫我去陪著陳瀟吃一點好嗎？」

  我轉過頭去，看著依舊望著天空的陳瀟，然後對著陳冕點點頭。出門之前，我轉過身去，「如果向詡醒過來，你馬上打電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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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真的太自欺欺人了。可是陳瀟不懂，她推開我的手，走到病床前，「向詡，陪我去吃飯了。」

  「別睡懶覺了。」

  「向詡吃過了，我們先去吧。」

  「哦。」陳瀟笑了下，然後在向詡的臉上摸了一下，「今天放學陪我一起做值日。」

  「……」

  在向詡昏迷的日子裡，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一旦想到這樣的狀況可能再也沒有停止的一天，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噩夢裡。

  「陳瀟，慢點吃。」我用紙巾擦掉粘在陳瀟臉上的蛋糕。

  「遙遠，你也吃啊。你不吃向詡又會擔心你，擔心你，他和我約會都不專心了。」

  「是嗎？」

  「是啊，有時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向詡總是讓我多關心你，多陪你。可他自己就不知道關心我，也不陪我。」陳瀟放下手裡的蛋糕，又開始看著窗外。

  「可能是他忙吧。」

  「不是的，不過，沒關係。我一點都不會生他的氣。我再也不會生他的氣了。你快點吃，然後我們快點回去。」

  「嗯。」

  雖然嘴上一直念叨著向詡，陳瀟堅持看著我吃了兩塊蛋糕才肯走。看我終於吃完，她滿意的笑笑，然後牽著我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一路哼著歌，回到向詡的病房。

  在病房的門前，一直都有警察看守著，陳瀟很生氣的把他們推開。當然，那些警察不會輕易離開，最後還是陳冕出馬擺平了一切。

  向詡現在的狀況，那些警察來不來在不在，根本就沒有意義了。他不會為自己辯解，也不會對那個開槍的警察有任何的怨恨。

  手術結束之後，陳冕就告訴我，他已經找了律師，但是要我做好心理準備，律師會把一切的罪名推到向詡身上。

  畢竟，這也是向詡做那一切的目的。

  只有在機場的時候假裝挾持陳瀟，才會讓警察認為陳瀟是無辜的，是向詡利用她的行李箱運毒。

  那個律師和陳冕交談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他說，「死無對證。」

  我當時好像瘋了一樣的想要衝過去。可是，我看到向詡安靜的表情之後，我才懂，他根本不會後悔自己所作的一切。

  向詡的事，我還不敢告訴琳姨，我不知道這樣究竟是逃避還是不負責任，我總是幻想著，萬一向詡會忽然醒過來呢。電視裡不都是那樣演的嗎，所以我也沒日沒夜的在他床前講我們小時候的故事。

  不過陳冕還是決定，帶著陳瀟和向詡回t市了，他已經安排了最好的醫生，當然，更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再向琳姨和向叔叔隱瞞這件事了。

  回到t市的那一天，天空很晴朗，向詡再一次住進了曾經的那個私立醫院裡面的高級病房。

  一個多月之前，他才從這裡康復出院，一切都充滿了戲劇性。向叔叔還在船上，最快也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來，只有琳姨和向翎一起去了醫院。

  我知道在去醫院的前一晚，琳姨已經昏倒了幾次。但是在向詡的面前，她還是像一個堅強又溫柔的母親。

  我們沒敢告訴琳姨在向詡身上都發生過什麼，只說他是被人誤傷。我對琳姨說，向詡雖然傷的很重，但是他還是有機會醒過來的。

  在琳姨從病房出去和醫生談話的時候，向翎走到我面前，她揚起手的時候被陳冕推開了。

  但是，她還是大聲的喊到，「是你！一定是害的我哥！」

  「向翎，你要是在這麼瘋下去就給我滾！這裡不是給你發瘋的地方，你哥哥已經永遠都醒不過來了，現在你還要在他的病床前欺負遙遠嗎？這樣向詡他也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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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夠了！誰告訴你向詡醒不過來的。」我推開陳冕，卻沒想到，這句話被剛好回來拿東西的琳姨聽到了。

  從那天去，琳姨再也不和我說一句話，她只是每天按時來照顧向詡。雖然他醒不過來，身體的情況卻很穩定。只是，琳姨不允許我進向詡的病房，同樣被拒之門外的還有陳瀟。

  有時候，陳瀟會清醒一點，但大多數的時間她似乎還是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在那個世界裡只有她和向詡兩個人。醫生說，陳瀟的大腦受到了刺激，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漸漸康復。

  但是，誰都知道這段時間究竟有多久。

  向詡的事，我們只告訴了幾個平日裡他最親近的同學和朋友，所以來探病的人並不多，最令我意外的是，周瑋逸也來了。

  如果說，在出事那天我會怪罪陳冕只是一時的氣憤的話，對於周瑋逸，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他去死。

  他就像一個魔鬼，自從他回來之後，連番的厄運降臨在我們身邊。

  「我事先並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姐告訴我陳瀟被關在屋子裡，我竟然那麼輕易的相信了她會幫我。」周瑋逸一邊說著，一邊看著依舊微笑著的陳瀟，「你們大概不會相信，如果能讓陳瀟沒事，我寧可躺在裡面的那個人是我。我不可能去害陳瀟，更不可能讓她去冒險。離開陳家的時候，我姐給了我n市老家舊房子的鑰匙。她說她會幫我安排好一切，可是當天晚上她就讓我趕快回來，我沒聽她的但是想到陳易凡可能會在找我和陳瀟，我還是決定現在n市躲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再走。這段日子我姐一直催促我回去，我拒絕後她就讓我躲在家裡別出門，我不懂是為什麼。一直到那天，我看著向詡和陳瀟離開，然後一個人回到了t市，我姐追問我陳瀟去了哪兒的時候，我才開始懷疑這件事。後來陳易凡拿著一段監控錄像質問我姐偷拿了那麼多毒品藏在哪兒的時候，我才想到她究竟做了什麼。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要去告訴警察這些！向詡是無辜的，我不能讓他背著這個罪名，還有周英，應該被抓應該去死的人是她！」

  周瑋逸沒有否定我的話，但是他說，「你們根本做不到。不管我姐有多壞，我也不可能真的在法庭上指控她，而且，我之所以毫無保留的把一切都告訴你們，是因為陳易凡根本不允許我姐出事。他不愛她，他只愛自己，我姐出事的話，陳易凡一定會受連累，現在的情況，誰都幫不了向詡。如果我是他，用自己的命去換了最愛的人的命，我會覺得幸福和滿足。」

  ※※※

  究竟，什麼才是幸福和滿足呢？在周瑋逸離開之後，我偷偷的到了病房附近，我看到陳瀟跪在琳姨的面前。

  「阿姨，求求您讓我進去見向詡。」

  「阿姨，求求您……」

  陳瀟並沒有瘋，她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安全的世界裡，試圖用一個又一個的童話夢想麻痹自己的心，可是，這一切都不會那麼簡單。

  最後，琳姨還是狠狠的推開了陳瀟，她摔倒在地上，不停的哭。

  也是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在看清來電人名字的時候，我和陳瀟一樣，忍不住流出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