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傷心

  「謝謝。」女子舉茶，用茶蓋輕撫茶湯，舒展開的茶葉輕輕撥動，氤氳茶香。輕呷一口，唇齒間留有餘香。

  上好的雨前龍井。

  「很好喝。」女子並沒有吝惜自己的誇讚。

  「敢問姑娘芳名？」顏卿卿隨手放下了茶杯，定定地看著女子。

  「我也是個夫人，不再是姑娘了。本名嫣落。叫我落落就好。」女子也隨她放下了茶杯。

  

  「落落是哪位夫人？我不常走動，所以不太清楚。還請落落見諒。」顏卿卿臉上帶有歉意。

  「這有什麼？我也很少來往。若要論責任，我也得承擔一半。」女子淺淺笑笑，「薔薇夫人，本形不過是一株薔薇而已。」

  「薔薇夫人……薔薇是很美的花。我很喜歡薔薇，字美，花也美。」顏卿卿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人更美。」

  「玫瑰夫人真是謬讚了，薔薇，不過是依附他人而生長的植物。我幻化成人形，就是要擺脫這種依附的個性。」嫣落勾唇一笑，「所幸我做到了。」

  「你真的……很特別。落落，你絕對是一個吸引人的女子。」顏卿卿由衷地讚嘆。

  只靠自己，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背後卻要忍受多少辛酸。

  「夫人過獎了。夫人現在不也是一切都在靠自己嗎？嫣落會幫夫人，只是因為看著夫人很有眼緣，也許也有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概。」嫣落撫摸著手中的杯子，「夫人早些休息吧，嫣落不打擾了。今天是特別的一天，想必夫人也早就累了。」

  「落落……」在嫣落起身之際，顏卿卿也同時起身，上前一步拉住了她。

  嫣落正在詫異顏卿卿的速度為什麼會這麼快時，只聽顏卿卿說了一句。

  「落落，以後叫我卿卿就好。記得常來。」

  看著顏卿卿真摯的眼神，嫣落冰冷的心似乎在慢慢消融。

  這好像是她入宮這麼多年來，。一個人如此真心地對她。

  嫣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的，卿卿，我會的。」

  顏卿卿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糖果一樣，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笑容襯得顏卿卿更加美麗，天地都恍然失色。

  ……

  她真的是當年救我的人？看起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嫣落微微皺了下眉，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會變成人呢？

  顏卿卿閒來無事，隨意在宮中走走，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仙女湖。

  一個月沒有來到這裡了，仙女湖也變得夢幻飄渺了些，湖上的白霧愈加濃重。

  上天實在是很不夠意思，沒打任何招呼就莫名地下起了雨。

  雨不是很大，但是淅淅瀝瀝久久不停。顏卿卿無心躲雨，白天的事情已經夠讓她心煩意亂的了。

  就這樣淋淋雨，哪怕是單單為了讓自己靜下來，也好。

  默默地淋著雨，看著仙女湖上的冰消融又結上，她感覺自己的心都投入了這美麗的景色之中，忘卻了白天一切的不愉快。

  良久。

  雨還在下，但是她已經感覺不到了。顏卿卿疑惑地回頭看，卻心中一凜。

  紫陌撐了把傘，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為她遮雨，即使她轉過身直視著他，他也未發一言。

  「你……怎麼來了？」顏卿卿滿心的話想要對他傾訴，可到最後卻發現不知從何說起，末了，只淡淡一句，「好久不見。」

  「本王只是想來仙女湖逛逛，沒想到遇見了你。最近，辛苦你了。」紫陌雖然努力裝作不在乎的樣子，可是臉上多多少少還是流露出了一絲心痛。

  顏卿卿卻沒有捕捉到那一絲的心痛，只聽見了他淡漠的話語。

  這麼說他早就知道？那他就這樣放任她們欺負她？就因為那天她沒有見他，他就可以做到如此薄情？當時的海誓山盟，莫非都是假的？

  「多謝王的體諒，臣妾怎麼會嫌辛苦？臣妾不敢言苦。這些事情，是臣妾必須經歷的，不是嗎？」嘴裡說著刻薄的話，可心裡就像被刀絞一樣的難受。

  如果他不曾這樣對她，她一定不捨得這樣與他針鋒相對。

  「既然夫人如此通達，那本王也就不擔心什麼了。雨景那麼美，夫人就多欣賞一會吧。」紫陌拿著傘走出去幾步，頓了頓腳步，又走了回來，把傘留給了她，「喏，拿著吧。你身子不好，小心著涼。」

  顏卿卿愣了愣，完全沒想到他還能返回來，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紫陌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煙雨之中。他完全可以用法術避雨，但是他沒有，任憑雨點無情地打在他的身上，浸濕他的衣衫。

  他的身影很美，美的像幅潑墨畫中的仙。

  淚水划過唇邊，緩緩落下，紫陌，難道我們註定是有緣無分的？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是阻礙嗎？

  淚水順著臉頰淌下，慢慢的，落進了仙女湖。

  湖面上的冰突然開始融化，不再重新結上，湖水盪起漣漪，波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顏卿卿忘記抹下臉上的淚水，驚詫地看著湖水的變化。

  「嘩啦——」

  一個小小的東西破水而出，被一層耀眼的光籠罩住。那東西像是有感應似的，旋轉了一周，便朝顏卿卿的方向直奔而來。

  顏卿卿還來不及反應，那東西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輕輕晃動著，像是要她接下它。

  顏卿卿沒多想，伸出手接下了它。這一切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她還沒能接受這個現實。

  這個東西圓潤剔透，質地精良，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它的顏色也很特殊，鴿血一般的紅。

  這難道是……

  。。十八。前世記憶

  這明明是……

  顏卿卿猛然用手捂住了嘴。

  這是傳說中的鴿血寶石，價值連城！

  聽說這個鴿血寶石還引起過幾場戰爭，海國，石國等許多國家為了爭搶它，不惜動用大量兵力財力，後來這寶石不知落入誰手，莫名其妙的失蹤了。大家雖然很失望，但也不得不罷手。

  鴿血寶石也就此成為了一個傳奇。

  可是今日，卻是她的眼淚，引出了寶石的出世。

  她的。一個反應就是把這個交給紫陌。她多麼希望紫陌能夠因此而有那麼一點的開心。

  可是她剛剛起身，才想起她和紫陌現在關係，還很僵。這樣貿然去找他，總覺得有些抹不開面子。

  她又重新坐了下來，不給紫陌也許是好事，誰也不知道那塊鴿血寶石竟然在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丫頭手中。也許還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戰爭。

  她仔細地端詳著這塊鴿血寶石，看著看著，覺得它越看越眼熟……

  天啊，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的話……

  她慌張地搜尋著那個東西……

  終於找到了！

  她拿出了當初初七送給她的那個玉佩，碧綠色的光澤依然顯示著它的不同凡響。

  這塊碧綠玉佩右側少了一塊，她本以為是誰摔破的，賣家也因此降了價錢，認為它是個殘次品，不值錢。

  可是今日看來，鴿血寶石正好和碧色玉佩少那一塊一模一樣，形狀大小完全吻合。

  世上竟有這樣離奇的事情？還是說，它們本來就是一隻玉佩，只是流散在異世了？

  顏卿卿顫抖著雙手，把這兩塊寶石合在一起。

  她總覺得，要有什麼不一般的事情發生了。

  兩塊寶石在合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光芒大盛，晃得顏卿卿眼睛都睜不開。

  半晌，再看向寶石時，它們已經融為一體，通體變成了淡淡的紫色。

  紫色寶石只安靜了片刻，然後射出一道柔柔的光，指向顏卿卿的眉心。

  這是……為什麼？

  瞬間腦袋好像要炸開了一樣，各種各樣混亂的信息湧入，她一時竟然理不清思緒。

  這是……她的……前世？

  一個風一般瀟灑的男子出現她前世的記憶中，又隨她前世記憶的終結而消失。所有她前世的記憶，以男子的消失作為了終點。

  前世的記憶走馬觀花一樣在她的腦海里重新上演。

  她緩緩流下了眼淚。

  那個男子，不是別人，分明是……紫陌。

  ……

  前世的她，本是天上一位花神，掌管世間所有花草樹木。在人間走動視察花情時，偶遇了已經修煉成妖的紫陌。

  當時紫陌已可以幻化成人型，看她只對花草上心，便化身一株紫玫瑰。待她走進時，突然變成了人形，戲弄她。

  她果然被嚇了一跳，本要罰他五百年修為，他卻說：「卿卿，我為你吹奏一曲，你就免了我的罰，怎麼樣？」

  顏卿卿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這份賠本買賣。

  就這樣顏卿卿被他一曲長笛糊弄了過去。

  自此，他們的來往越來越頻繁，逐漸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心，私定終身。

  可是他們心裡也清楚的指導，仙和妖，是不可能修成正果的。仙妖戀，是要受到天條的懲罰的。

  妖不是不可以修煉成仙，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還有妖本身的天賦和悟性。

  他們的心無法等到那麼久。

  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花神下凡的次數越發頻繁，時間也越髮長久，惹來了玉帝的懷疑。玉帝派人跟蹤，知曉了原委，勃然大怒。花神因觸發天條被困在靜心宮不得出來。三日後接受天雷八十八道，收去所有記憶，貶為凡人。

  但是誰都知道，天雷八十八道，最後一道最為兇險，只有心智堅定者才能接下。本來接了八十七道雷，身心已經極為疲憊，最後一道雷又要求心智堅定，稍微有一點渙散都不可能存活下來。

  所以極少有人可以扛過這最後一道雷，大多都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臨刑那日終究是到了。

  他們用捆仙索把顏卿卿捆在了天台，使她無法中途逃脫。

  一道，兩道，三道……

  顏卿卿默默地數著劈下來的雷，心中默默地想：紫陌還在等我，即使貶為凡人，我也要找到他，和他永遠的在一起，絕對，要抗下最後一道雷！說什麼也不能灰飛煙滅！

  四十五道，四十六道，四十七道……

  顏卿卿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了，血肉翻飛，傷痕累累。

  她的呼吸也越來越重，越來越沉……但她卻沒有喊一聲痛！

  七十七道，七十八道，七十九道……

  雷光紛飛，已經籠罩了她小小的身影……

  她的意識都快要麻木了，卻始終堅定著一個信念。

  紫陌他，還在等我！

  八十六道，八十七道……

  終於到了最後一道了……

  她的嘴唇都已經被自己咬破，卻努力地凝聚著意識，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

  最後了，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八十……八？！

  預計的。八十八道沒有落到她身上？竟然沒有落到她身上！

  她疑惑地抬起頭，卻出乎意料的看見一個自由落體的身影。他青色的衣衫，平日裡看起來很親切，此時看起來卻是格外刺眼。

  為什麼是會……他？到底是為什麼！誰放他進來的！

  顏卿卿接下八十七道天雷都沒吭一聲，此時卻無助地流下了眼淚，拖著自己已經半殘的身子，拼命地爬到他的面前，抱住已經奄奄一息的他放聲大哭……

  「紫陌……你怎麼會這麼傻？誰准你來的？你為什麼要來啊……」

  「卿卿，你是我的……除、除了我……誰都不能欺負你……他們……沒有這個權利……只有我能……只、只有我……我才可以……」紫陌無力的笑笑，「卿卿……好好活下去……往事若可下酒，只知花開不知年……這是我們再次相遇的暗號……一定要記得……我……」紫陌勉強說完這話，無力地閉上雙眸。

  這。八十八道天雷毀了他五萬年的修為，他重新變回原形——一株紫玫瑰。

  顏卿卿的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法止住。

  沒過多久，她便被玉帝奪去記憶，貶下凡塵，徹徹底底成為了一介凡人。

  。。十九。逃離

  而變為凡人之後的事情，她不用玉佩的提示也知曉了。

  紫陌因為在那次天劫之後修為散盡，所以那段記憶也就不復存在，成為了一株徹徹底底的紫玫瑰。

  顏卿卿輪迴了六百世，才得緣重見紫陌。這時的紫陌，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生命中曾經出現過顏卿卿這麼一號人了。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註定，讓顏卿卿還能想起那句話，讓紫陌對那句話還留有不一般的印象。

  上天註定，要讓他們重逢。

  可是重逢又能怎麼樣呢？

  紫光慢慢的淡下去，只留下顏卿卿那一張欲哭無淚的臉。

  久別重逢，最終不還是要曲終人散茶未涼？

  且不說她現在只是個凡人，只能活寥寥數十年，於紫陌的一生來說不過是個過客。

  單單是她現在的存在，已經成為了紫陌和金陌的困擾。

  上輩子他是因為她才毀掉了修為，這輩子她不願他再為了她而毀掉自己。

  她不忍。

  所以她寧願退步，藏起心中所有對紫陌的思慕，躲到一個他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在暗處默默地關注他，然後走完自己平靜的一生。

  她想給紫陌一個好的前程，待他修煉成仙，活上幾百年幾千年……那些什麼情啊愛啊的，想必他會淡忘的。

  時間是淡忘感情的最好饋贈。

  紫寶石靜靜的躺在她的手中，這是她上輩子隨身攜帶的往生石，本是偶然得到，現在卻成了喚醒她的寶物。

  當年她被罰抹去記憶前，曾將自己的記憶複製在了往生石中。後來怕落入他人手中，她敲碎了它，並撒入異世。沒想到她還能誤打誤撞地重新集齊它們，大概是往生石認出了她，所以才自動現了形。

  她隨手想要抹去掛在臉上的淚水，卻沒成想她的食指指尖縈繞著淡淡的紫色光芒，迫使她因驚訝而停了手。

  莫非是……

  她隨意將手一揮。

  剛才碧波蕩漾的仙女湖的湖面立刻被冰封，上面慢慢地飄著白霧。所有異象全部不見，仙女湖又恢復了最初平靜的樣子。

  顏卿卿瞬間就明了了。

  因為記憶的恢復，再加上往生石上所帶有的靈力都是她原本的靈力，她已經恢復了部分的法力。雖然不比當年花仙的鼎盛時期，但是至少有了自保的能力。

  可是，她的壽命卻還是人的壽命，無法改變。

  她小心的收好往生石，眉眼間都是堅定。

  她已經決定好了即將要走的道路。

  雨，還在下，一直都沒有間斷。

  剛走出仙女湖，就見一個焦急的身影撲了過來。有那麼一瞬間，她多麼希望那個人會是紫陌。

  直至那個身影走進，她才看清楚，是小憐。

  小憐撐著傘小跑過來，急急地說：「小主，你可把小憐急壞了。大下雨天怎麼也找不到小主，宮裡各個地方都找遍了，最後想著小主可能來這裡了，可是小憐還沒辦法進去，只能在外面等，祈禱小主在裡面平安無事……對了小主，你這傘……小憐記得你出門的時候沒帶傘，這才焦急地來送傘，莫非是小憐……記錯了？」小憐看著這把來歷不明的傘，怎麼也沒想明白。這傘的花樣，做工，絕對不是小主宮裡的。

  「這傘……是王的。」顏卿卿覺得怎麼說都瞞不過，不如實話告訴她。

  「小主！你和王和好了？那真是太好了！讓那些夫人們一個個趾高氣揚的！我們重新壓回去，打她們個落花流水……」小憐正在興頭上喋喋不休，卻被一個清冷的聲音熄滅了所有熱情。

  「你想多了。沒有。」

  「小主……」小憐實在想不透，王把傘都留給小主了，怎麼可能沒有和好？這分明就是擔心小主受寒嘛！兩個人明明彼此相愛，卻還要彼此傷害，真想不透到底為什麼。

  「好了，小憐……我決定了。」顏卿卿認真地盯著小憐的眼睛，「我們……重操舊業吧。」

  「小主你莫不是……」小憐是如何玲瓏剔透，怎麼會聽不懂顏卿卿話中的意思，「小主，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和王約個時間當面談談，說不定這樣問題就談開了，也就好解決了。躲避不是辦法的。」

  「小憐，我意已決，你只要回答幫，或不幫，就可以了。」顏卿卿一臉決絕，看起來此事絕無反轉的餘地。

  小憐猶豫不決，明顯王和小主還有機會重新在一起的，小主這樣做無異於將自己的幸福拱手讓人。再說小主若是失蹤，王也會心急如焚的。

  思索良久，終於小憐出了聲：「小憐願跟隨小主。」小憐低著頭，顏卿卿看不清她的表情。

  「那就好，接下來的籌備，就拜託你了。」

  「好的，小主。」

  一連幾日，她們都在宮中散步，看似出來漫步散心，其實不過是出來探探路，順便思考一下逃跑的路線，了解了解侍衛的站崗和換班的時間，什麼時間哪個位置有幾名侍衛都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成敗在此一舉。

  就在她們策劃出逃的前一夜，小憐出門澆花，突然察覺背後好像有人，猛然轉身，卻被一名黑衣人迷暈，抱到了後花園。

  夜已深，後花園裡幾乎沒有人走動。這裡的氣氛很是靜謐安詳。

  迷藥不是很重，小憐不消片刻便清醒過來，看到黑衣人正緩緩摘下面罩，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竟然是失蹤好久生死未卜的郝博！

  「你怎麼扮成這個樣子！我還以為你死了！害我傷心那麼久，你連個信也不回我！」小憐不由分說地抱住了郝博，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來……她在夢裡夢見過多少次她們久別重逢的場景？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能實現！

  「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小憐本想伸手掐一掐自己的臉，後來想了想，不是很划算，所以就堅定地伸手去掐了郝博的臉。

  「餵……幹什麼啊……」郝博拼命地掙扎，才好不容易從小憐的魔爪之下逃了出來。這丫頭可真是狠心，對自己要下死手啊！

  。。二十。身世

  小憐看著他無辜又無奈的表情，終於是認真的點了點頭，又拍了拍手：「太好啦！據你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是做夢哈！你真的還活著呀~」

  郝博一臉黑線的看著她，突然感覺無力了。他怎麼就碰上這麼個神經大條的女孩子……

  小憐欣喜地抱住了他，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你真的還在啊，真的沒有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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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博嘴角抽了抽，平日裡沒見她這麼熱情啊。該不會是從來沒有把他當過男人看吧。

  可是骨子裡，還是透漏出一份莫名的喜悅。對她的熱情，並不反感。

  難道是自己變了個性？按照他原來的潔癖性格，是不准女子靠他太近的。因為在他的潛意識裡，女子都沒有他自己乾淨。

  可是，對於小憐，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許久，他不僅沒有推開小憐，反而反手抱住了她。

  小憐從他的懷中抬起頭來，眼睛已經微微紅腫，流出的都是喜悅的淚水。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小憐今天算是領略到了。

  「怎麼了，看見我還活著，不開心？還哭？」郝博皺著眉看著小憐那張已經哭成花貓的臉，然後不知從哪裡隨手摸出一塊手帕，「我不是鬼啊，不用怕成這個樣子。」

  「不過，」小憐吸吸鼻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回來了？還把我帶到這裡來？」俗話說的好，戀愛中的女人都比較笨。小憐這會才反應過來，也算是笨的可以了。

  「我和你說實話，你不准咬我啊……」郝博怕怕地盯著小憐，順便蹭了一個離小憐稍微遠一點的安全位置，當然，是他自認為的安全位置。

  小憐的臉已經黑到不行，原來在郝博心目中，自己就是個潑婦啊？！還咬人？哼！虧了自己還在他面前不斷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這會子也不用裝了，直接原型畢露好了！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潑婦！

  小憐暗自下定決心，一會不管他說些什麼，她都衝上去咬他。況且聽他這語氣，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話！讓你惹姑奶奶我！咬死你！

  「小憐……我本來不是花國的人，所以也不是什麼宦官。」

  這開場白實在是太雷人了，小憐瞬間瞪大了雙眸，不是宦官？也就是說，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那自己剛才的那些舉動……貌似就有點過分了哈……

  咬人的事，都被她扔到九霄雲外去了。現在她滿腦子裡想的就是——郝博居然是個男人！

  不是太監！是男人！

  這消息太令小憐驚喜並且驚訝了，以至於後面郝博說的話都被小憐自動的忽略掉了。

  「我原本是個凡人，後來因失去雙親而孤苦無依，只能要飯。由於力氣弱小，搶不過那些年輕力壯的叫花子，經常挨餓。後來因為天氣無常，又得了病，並且無錢醫治。就在我坐地等死的時候，一隻金色的鳳凰出現在天空，我以為是幻覺，就向它招了招手，心想反正也是假的，就當臨死前對人間的道別了。」

  郝博苦澀的笑了笑，看來人間的經歷真的是不堪回首。

  「後來沒成想那隻鳳凰居然看見了我向它揮手，落在了我的身邊。看我可憐，就把我帶回了鳥國。通過它們那裡的法術，將我醫治好了。不過代價是我成為了半人半妖的形態。」

  這句半人半妖總算是引起了小憐的注意。她原來以為郝博不過就是花花草草修成人形，這半人半妖，她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接受。

  「你是……怎樣的半人半妖？」小憐問的有些小心翼翼。她實在想像不出，一個半人半妖的生物的原型是怎樣的。

  「想看嗎？」郝博淡淡地笑，他的側臉在皎潔月色的照耀下尤為好看，稜角分明。

  他緩緩起身，立在後花園中。月的清輝撒在他的身上，一副淡然悠遠的樣子，仿佛一切人事都與他無關，只他一人，遺世獨立。

  小憐不禁看得痴了。

  「霍……」

  他的背部瞬間生出兩隻黑色翅膀，四肢和胸前也瞬間長出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褐色羽毛。不過他的臉完全沒有變化，這點小憐還是很欣慰的。如果他這麼英俊的臉都被羽毛遮住，那她一定會撲過去把郝博臉上的羽毛全都扯下來。

  好吧，她承認她愛死了郝博的那張臉。

  「怎麼樣，嚇到了嗎？不過，這就是我啊……」他緩緩低頭，卻出乎意料地發現了一張崇拜加愛慕的臉龐，導致郝博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還是面前的這個人被嚇傻了。

  「好帥啊……」小憐花痴地看著郝博，她家郝博怎麼樣都是最帥的。

  小憐站起來，給了他一個擁抱：「白痴，不管你是什麼樣子的，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郝博頓時愣住了。

  從小到大，他都活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中，就為了在鳥國活下來，在必要的時刻都會採取手段。

  沒有一個人真心的對他好。

  和紫陌商討國事時，紫陌也始終對他留有一份戒心。畢竟紫陌怎樣都查不到他的身世，憑紫陌的為人，是無法完全相信一個不知底細不明來歷的人的。

  可他遇到了小憐。

  從遇到她那一刻起，好像生活就有所變化了。

  他的日子仿佛也不那麼黑暗了。

  因為有一個人，她在用心地對他好。沒有目的，沒有雜質，就是一心一意不求回報的對他好。

  「小憐，我多麼慶幸，上天派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是來拯救我的。」郝博輕輕地嘆息，抱緊了小憐。

  「呃……不過，你如果是鳥國的人的話，你現在進花國不就屬於奸細了嗎？」小憐後知後覺地問。

  剛才說什麼來著？戀愛中的女人智商低……

  「我聽說你家小主在策劃出逃。我可以幫她完美地離開這裡，保證她不會被紫陌找到。」郝博勾唇一笑，小憐竟覺得他比女人還要嫵媚。

  。。二十一。逃離

  「我……我沒有辦法做主。」小憐咬了咬唇，真是難得她此時還能保持清醒，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她的眼神裡帶有乞求，「讓我回去問問小主，好不好？我會儘量勸小主答應你的。」

  「答不答應，是她的事情。我只是來幫她一把。於她而言，是有利無害。」郝博雙手搭上小憐的肩膀，「如果你的小主不同意的話，你會和我走？還是留下來陪她？」

  「說實話……我很想和你走。」小憐面露猶豫之色，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糾結，「但是我不能放棄小主。我無論是生是死都是小主的人，她現在在最困難的時候，我不能不幫。」

  「請你原諒我。」小憐抬起頭與他對視，眼中充滿著希冀。

  「傻瓜，你錯了。我怎麼會怪你呢。重情義，這才是我認識的小憐嘛！」郝博揉了揉她的頭髮，「好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回去和你們小主打個招呼吧。明日亥時，我在這裡等你的回覆。」郝博戀戀不捨地看了她最後一眼，幾個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小憐感覺自己一路都是飄回來的。

  回了小主的宮殿，小憐的眼神都還是飄忽不定的，說是去外面澆花，回來連澆花的水壺都沒帶回來，顏卿卿歪頭打量了一下小憐，得出了兩個結論。

  要么小憐就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要么小憐就是遇上春天了。恩。

  顏卿卿奇怪的事情看多了，所以此時還比較鎮定。問了小憐幾個日常問題，她還都能答對。

  好吧，。一種情況被順利的pass掉了。

  「小憐，你今天出門遇到誰了？」顏卿卿開始進入了正題。

  咦，小主你怎麼知道……好吧，小主你是神通廣大的。你猜猜我遇到了誰？」小憐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猜？那是郝博吧。」顏卿卿雖然不敢確信郝博依然活著，但是能讓小憐高興成這個樣子的除了郝博也沒有誰了。小憐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心儀的男子。她是一個對愛情很專注的人。

  「你居然猜對了小主！」小憐驚呼一聲，飛快地奔到了顏卿卿的面前。「小主~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吶……」

  「說吧。」顏卿卿似笑未笑地看著她，期待著在她口中聽到什麼驚天動地的消息。

  「郝博說他可以幫小主逃走，而且絕對讓王找不到。」小憐拍著自己信誓旦旦地說，好像是她自己給顏卿卿的保證一樣。

  「你要我如何能相信他？他來歷不明，連王都查不到。我和他的交往也不深，並不了解他的為人，我有些擔心。」顏卿卿只是想要一個安全的處所，誰知道那個郝博是不是一個安全的人？

  「小主，你和他交往不深，但是你要相信我啊！我和他剛剛表明心跡了……他也接受了……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怎麼會彼此陷害呢？小主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小憐搖晃著顏卿卿的手臂，就差沒搖尾乞憐了。

  顏卿卿仔細地考慮了一下。多了個郝博，確實為逃走多了份保障。既然他們都是一對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況且她現在有了可以自保的能力，如果不行，關鍵時刻可以帶著小憐一起逃走。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我可要警告你，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意輕信的。對別人要留有警戒心懂不懂？」顏卿卿用手點著她的腦袋，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小憐什麼都好，唯獨輕信別人這點不好。

  小憐吐了吐舌頭：「知道啦小主。」

  「還叫什么小主，出了這宮門，我和紫陌便再無瓜葛了。還是叫我小姐吧。」顏卿卿的眸子中略帶憂傷與不舍，但再一眨眼是，那些隱藏的情緒全部不見。

  她必須離開。

  。二日黃昏。

  顏卿卿和小憐正緊鑼密鼓地收拾著行李。

  顏卿卿在收拾梳妝盒的時候，本來不想帶任何首飾了，突然看見了紫陌曾經送給她的一隻簪子，上面有一個精雕細琢的紫玫瑰。當時紫陌說，只有她，才配戴這支簪。

  她拿起，又放下，心裡正萬分地糾結該不該戴這隻簪子走。

  「小姐，快點啊，要來不及了。」

  紫陌，你權當，留給我一點念想好了。

  顏卿卿咬了咬牙，把簪子裝了起來，順帶著那天紫陌留給她的那把傘，一併收了起來。

  「小姐，你帶這麼多的東西多不方便啊，到那邊再買也可以……」小憐瞥到了那把傘，一下子都明了了，「小姐，想帶就帶著吧。」

  。二日亥時拖拖沓沓地來了。

  小憐二話沒說領著剛剛收拾好行李的顏卿卿迅速地溜到了後花園。果然，郝博正在那裡等著。

  「我把小姐帶來了，你們先走，我幫你們看著點。」小憐壓低聲音，語速出奇的快。

  郝博點了點頭，帶著顏卿卿飛了起來，瞬間沒了蹤影。

  「那小憐怎麼辦？」在風中顏卿卿說話的聲音都變了，怎麼能留小憐一個人在那邊？出了事可怎麼辦啊？

  風呼呼地刮過兩人耳邊，衣袍獵獵作響。

  許久，郝博才出了聲：「你儘管放心，我不會讓小憐出事的。」

  話剛出口，顏卿卿瞬間感覺他的前進速度又加了許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是落地了。他們的前方有兩輛馬車，馬兒不停地打著響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小姐，你做這輛車先回去吧。我去接小憐。」

  郝博沒有多留，又飛了回去。

  果然如顏卿卿所料，今天紫陌不知道怎的，突然來到了顏卿卿的宮中，想要見見她。

  或許是紫陌想開了，不想再與她鬧彆扭？又或許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小憐推說小主睡下了，可紫陌是何許人，又怎麼會是一介奴婢能夠攔得住的？

  等紫陌闖進內室，才發現一切都晚了。

  顏卿卿已經不知去向了。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他了嗎？

  紫陌怒極之下，下令打小憐100大板，直到她說出顏卿卿的藏身之處為止。

  可那小丫頭也算嘴硬，無論如何都堅持自己不知道小主失蹤一事。

  。。二十二。平淡的生活

  當郝博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打了三十四板。

  小憐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滾落，面容蒼白，牙齒緊緊咬住嘴唇，直至出血。仿佛再打一板下去，她就會香消玉殞。可是從受罰到現在，她都沒有吭一聲。

  郝博看到她的時候，心裡一抽，她被打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了。可是他又沒有辦法突然衝出去，他知道紫陌的能力，他沒有信心可以抵擋的過，況且還有那麼多的侍衛。

  可是接下來的每一板，好像都打在了他的心上一樣，那麼那麼的……痛。

  紫陌終於是看累了，回到屋子裡休息，並准許侍衛暫停一會。這個小丫頭的耐力超乎了他的想像，他剛剛也是一時氣急才下令責罰。不知道顏卿卿知道了會不會恨他？

  他隱隱有些後悔。

  可是就在他們剛剛停下之際，一道黑影突然竄過，再一眨眼，受罰的人已經不見。

  整個過程就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紫陌心頭一驚，急急追了出去，只見那個黑影幾個跳躍，便不見蹤影。

  紫陌縱使法力高強，但是由於先機未占，到底略輸一籌。

  回了書房，紫陌依然皺著眉頭，好像在回憶什麼事情。

  那個身影，他再熟悉不過。

  郝博。

  他沒有死，可是，他卻做出了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估計顏卿卿十有八九也在他那裡。

  可是如果不是脅迫的話，好端端的，顏卿卿為什麼會離開他呢？

  只是因為現在的關係很僵？她不想再面對他了？還是，永遠的不要他了？

  紫陌現在的心裡一團亂，看著眼前小山一樣高的文案，只想把它們都扔在地上踩兩腳，往日不論有多辛苦多累，顏卿卿都會在一旁磨墨相陪，所以再苦的事情都不在話下。

  可是現在呢？

  好像顏卿卿的存在就是一場夢一樣，夢醒了，一切都不復存在，都如煙一樣的散去。

  他又重回到了沒有顏卿卿的生活。

  他每天都在暗中不停地尋找郝博的來歷和下落，並且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種國事，表面上好像什麼樣子都沒發生，只有金陌知道他變了。

  他所有的夫人都不再接見，當初的接見只是為了讓顏卿卿吃味，現在顏卿卿人都不在了，做這些又給誰看呢？

  他從始至終，愛的不過都只是顏卿卿而已。

  其他人，都是配角。

  ……

  顏卿卿看見了小憐悽慘的樣子，吃了一驚，當下什麼都不顧，衝上去把小憐從郝博手中搶了過來，小憐本來已經昏死過去，傷口被扯痛，不由得皺眉輕哼了一聲。

  郝博倒抽了一口氣，就好像傷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顏卿卿抱著小憐的雙手都不由得顫抖了，生怕再次弄痛了她，正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郝博伸出手重新把小憐輕輕地接了回去：「卿卿小姐，還是我來吧。自由谷這邊，我比較熟悉。」

  「那好，你安置好她之後，就帶我過去。」

  「是，小姐。」

  看著郝博沉重地離開，顏卿卿不禁打了個寒戰。

  誰幹的？

  還用問嗎？

  在紫金殿裡，除了那個紫陌，還有誰有這麼大的能力？

  顏卿卿重新坐回自由谷的鞦韆上，紫陌，你是什麼時候變了呢？變成這個樣子了？

  變的，讓我心寒。

  冷風吹過，顏卿卿由內而外地感覺寒冷。

  她多麼地想要逃離。逃離這個世界。

  一個黑影落在她的身邊：「小姐，我帶你過去吧。」

  「有勞你了。」

  小憐的臉色略有緩和，大夫說只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開了止血藥，多休養幾天就會沒事的。看來紫陌還是手下留了情的，不然四十多板下去，小憐早就連命都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能原諒紫陌。

  就算是為了找到她，他也不可以傷害自己至親至愛的人。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安靜的有點不同凡響。

  顏卿卿照舊坐在自由谷的鞦韆上輕輕搖晃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倒也不記恨紫陌，醒來之後一直為紫陌說話，弄得顏卿卿苦笑不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小姐？想些什麼吶？」小憐不知道從哪裡摘了一朵紫色的鳶尾花，插在了顏卿卿的頭髮里。

  「考慮一下我們之後的日子啊……這些天你和郝博倒是相處的不錯，怎麼樣？要不要我挑個日子成全了你們吧。」

  「小姐！亂說些什麼！」小憐的臉瞬間就變紅了。最近郝博是經常來找她聊天，時不時還要互相打鬧一場，關係比原來在宮中倒是密切的多。只可惜郝博的事務比較繁忙，並且從不讓她插手，所以他來去總是神神秘秘的，想他的時候還不能去找他，真是苦惱。

  莫名的，她總是感覺自己還不是很了解他。

  至少，她還沒見過他工作時候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工作，做的什麼工作。

  「怎麼，現在就想他了？這才過了多久啊！」顏卿卿笑著點著她的腦袋，試圖把走了神的她牽回來。

  「不過話說回來，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裡工作啊。不如我給你支個招，你去試試看，怎麼樣？」顏卿卿歪著腦袋看她，眼中滿滿地都是得意。

  「小姐……這樣不太好吧。郝博說了不想讓我們知道，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們這樣，萬一被他發現了……」小憐說到底還是很顧及郝博的感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