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瘋子！

  楚天行天生擅長控制表情。

  然而外部表情可以控制自如，身體的自然反應，卻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掌控的。

  他也沒有想到，那貌不驚人的瘦小男子，感知居然如此敏銳，連他本能警惕之下，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的自然反應都能察覺到。

  還一口說破。

  

  不過楚天行並沒有慌。

  不但沒慌，他還作充耳未聞狀，繼續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朝著前方小樹林走去。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他並沒有意識到，那瘦小子男子是在對他說話一樣。

  這種反應也並不異常——

  你在我背後開口，又沒有叫我的名字，我哪兒知道你是在對我說話？

  那瘦小男子見狀，面無表情地看著楚天行背影，淡淡道：

  「『直感』是一種很稀有的天賦。

  「擁有這種天賦的人，可以本能地察覺到危機，若是武者，可以在戰鬥之中，不自覺地避開一切對自己不利的因素，並本能地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對付擁有超強直感的武者，一切虛招、花招，乃至毫無徵兆的暗殺，都毫無作用。

  「你不應該認識我。我現在這模樣，沒有人認識。即使你看到過我的通緝令，也不可能認出現在這副模樣的我。

  「你不過十七八歲，連內力都沒有，當不可能察覺我的氣息——事實上，就連真氣境強者，在我刻意隱匿之時，都察覺不了我的氣息。

  「那麼你的反應，就並不是因為認出了我……你擁有天賦直感？可惜了……」

  聽到「可惜了」這三個字，正若無其事走著的楚天行，頓時像只受驚的狸貓，猛一個飛撲，飛躥進前方小樹林中。

  入林後他匍匐在地，只以雙肘、腹肌、膝蓋、腳尖發力，奮力扭動腰身，蛇一般貼地滑行，只幾個呼吸，便躥進小樹林深處，隱沒於林中齊膝深的草叢之間。

  正是蛇行狸翻身法。

  看到方才還一副若無其事模樣的楚天行，陡然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敏捷，幾乎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那貌不驚人的瘦小男子頓時一臉懵逼：

  「我只是在可惜，你這年紀還未練出內力，未免有些荒廢了你的直感天賦。難道你以為我會像電影裡的那些反派一樣，說出『可惜了』這句話之後，便對你痛下殺手？」

  樹林深處，潛身草叢中的楚天行聽了這話，臉色不禁有些訕然。

  不過他並沒有任何動作，仍像是一條冬眠的蛇一般，蟄伏在草叢之中，一動不動。

  方才那「狸貓飛撲、蛇行飛躥」的一系列動作，雖只在幾個呼吸間就已完成，但短短几個呼吸的爆發，便幾乎耗盡了他的體力——他體質雖已大幅提升，但畢竟沒有內力。

  純以肌肉筋骨的力量施展蛇行狸翻身法，陡然爆發之下，固然發揮出了驚人的敏捷，可體能的消耗也是極大，感覺比跑一趟五千米還要疲憊。

  他現在全身乏力，短時間內，已經難以再施展一次「蛇行狸翻」身法。

  而那貌不驚人的瘦小男子極度危險，心思也難以捉摸。就算他暫時對楚天行沒有殺意，楚天行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賭。

  他只能蟄伏在草叢之中，爭分奪秒恢復體力。

  那瘦小男子見楚天行並未現身，也不生氣，只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你不必這麼怕我的。我雖然殺人不眨眼，但我也是有原則、有底線的人。我從不濫殺無辜，凡是死在我手下的人，個個都罪有應得。

  「就算他們現在沒有犯下死罪，未來也一定會犯罪。我是在替天行道，防患於未燃。現在我殺了他們，未來就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得救……」

  聽到這裡，楚天行一臉古怪：

  「現在沒犯罪，未來一定會犯罪？現在殺人，是為了救未來之人？他以為他能看到未來？這人怕不是個瘋子吧？難怪給我的感覺那麼危險……」

  「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個瘋子？」

  那瘦小男子仿佛聽到了楚天行的心聲，語氣平淡地說道：

  「這不怪你，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凡人，怎麼可能看到未來呢？

  「時間的領域，連在世神佛一般的罡氣境強者都無法看到，更何況我這個連真氣種子，都尚未凝鍊出來的內力境武者？

  「但他們都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能在錦衣衛全國通緝之下，屢屢逃脫搜捕？不僅如此，我甚至還可以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就憑我懂縮骨之術，就憑我擅長易容？不可能的。現在可不是古代，滿街都是監控，遍地都是攝像頭，天上還有能看到火柴盒大小物體的偵察衛星……

  「以錦衣衛的資源、人力，只要他們認真起來，就沒人能逃脫他們的搜捕。可我偏偏一次又一次逃脫，連錦衣衛的真氣境強者親自出馬，都沒能抓住我。

  「可惜，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認真想過，為什麼我能做到這一切。

  「如果他們認真思考了，就會發現……我，不是瘋子。我，真的能看到未來……」

  楚天行暗自搖頭，心說你要不是瘋子，怎會莫明其妙無緣無故對我這個陌生人說這麼多話？

  反派死於話多知道麼？

  你看我，直到現在都不發一語，這才是真正的冷酷主角范兒啊！

  剛這樣想時，那瘦小男子冷不丁說道：

  「我之所以對你說這麼多，一是因為我欣賞你的天賦。你有直感天賦，若能修成武道，你的戰力，將遠超同儕。其二是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未來視』的代價，是壽命。我用它替天行道，剷除未來註定禍國殃民之人，雖因此付出了我的『未來』，令我壽命所剩無幾，但我無怨無悔。

  「只是，這能力不該後繼無人。我死之後，還當有人繼我遺志，繼續替天行道。你有天賦直感，若再加上未來視，當能如虎添翼……

  「你，願意做我的傳人，在我死後，繼續我未競的事業麼？」

  「……」

  楚天行無語：「這人真是瘋得不輕。哪怕他沒有瘋，他那所謂的『未來視』，可是要氪命的。我已經開了掛，還是無需氪命，只需氪肝的安全外掛，傻了才會繼承你那氪命掛！」

  剛想到這裡，那瘦小男子嘿地一笑：「是否情願，可由不得你！小子，你就乖乖認命吧！」

  話音一落，他猛地挺身站起，瘦小的身形充氣般膨脹起來，轉眼之間，就化作一個身高不下兩米、渾身筋肉虬結的赳赳猛男。

  之後他腳掌猛一跺地，地面轟然一震，龐大身形出膛炮彈般撞入小樹林中，直指楚天行藏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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