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二)
2025-01-14 05:36:22
作者: 秋戀月
第十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二)
按理這樣高檔的小區,開進一輛豪車並不足為奇,只是那輛車的車主似乎並不是這裡的住戶,因為門口的保安已經走到那輛車子旁,躬身朝著車裡的人說著什麼。韓學謙不由多看了兩眼,不一會兒,后座車門被打開,一名女子踏下車來,狹長的細高跟帶出一雙修長美腿,一襲冷白色prada長款大衣隨風翻飛,露出裡面一截連衣裙的下擺,她微微側過頭來,卷卷的梨花燙擋住了女子大半張側臉,可即使隔得再遠,他都能認得出來,那女子分明就是依依!
他睜大眼睛,奢望著以此定格這個畫面,他貪婪地用目光描繪著她的每一處輪廓,無論舉手投足,亦或是一顰一笑,他都試圖將這一切深深烙入心底,今生今世,永不磨滅。
可是,卻有個年輕男人隨即下了車,反手親昵地攬住了她的腰。依依並沒有拒絕,反而順從地依偎在他身側,甚至還帶著小鳥依人般的嬌羞。男人將手裡的咖啡遞到她面前,她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就著他的手啜了一口。男人長得很高,俯下身來湊近她耳邊說了些什麼,惹得她赧然一笑,還伸手照著他的胸口推了一把。隔著熙熙攘攘的車流和光影變幻的車燈,韓學謙甚至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她頰邊暈出的淺淡緋紅。
他一眼不瞬地盯住他們,直到兩人相偕的背影消失在小區轉角的盡頭。
本章節來源於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良久,他方才慢慢覺出了疼,那種尖利的刺痛自手心裡散開,一直蔓延到心裡去。
其實他一早便知道她終有一天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只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快,而當他真的親眼目睹時,卻終究還是承受不住,就好比被收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明知那玩具是再要不回來,可他就是捨不得、不甘心。
這樣的真相太殘忍,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發抖,只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冷得不行,四周皆是嘈雜一片,旁邊的小販還在不停吆喝,有幾個小學生聞到了香味,興沖沖地結伴笑鬧著撲到小攤子前,從褲兜里掏出零錢買了烤串,他們大口地吃著,大聲地笑著,一臉的滿足,連眼角眉梢,都滿溢著幸福。
幸福於他們而言,不過是簡單的幾枚烤串,可於他,卻是遙不可及的天際。
曾聽人說,幸福是個美麗的玻璃球,跌碎散落在世間的每個角落,有的人撿到多些,有的人撿到少些,卻沒有人能擁有全部。
可是為什麼,這樣多的幸福碎片,他卻偏偏如同抓了把沙,以為自己千辛萬苦終於抓到了幸福,滿心歡喜地攤開掌心,原來所謂的幸福,早已在指縫裡全漏了。
心底已然一片哀涼。
那天,他就立在原地,抽掉了整整一包煙,直到天都黑透了,淺黃的路燈照射著不再喧囂的馬路,當繁華褪盡,一切都變得冷冷清清,蕭索孤寂得恍若被遺忘的角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站了多久,只記得到了最後他連骨頭都是酸痛的,涼意直直侵入骨髓,全身的血液悉數凝固。
他這才慢吞吞地往回走,一路跌跌撞撞引來無數路人紛紛側目,也許他被當成了瘋子,因為所有人都避他避得遠遠的。他嘲諷地笑了笑,他這個樣子,和瘋子當真是沒有半點不同的。
到家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倒頭就睡,只是當晚便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燒了好多天,終於扛不住去醫院掛了三天點滴,到了最後一天,剛吊完鹽水走出醫院大門,卻又跟好多人打了一架,至於為了什麼打他也記不清了,只知道自己當時只是怒不可遏,一心只想著發泄滿心的憤懣。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他以一敵眾,又被直接打回了醫院,甚至差點被抓到公安局拘留,要不是楊燁帆託了朋友幫忙周旋,他估計就要徹底在派出所靜養了。
這樣的往事,如今想來,卻恍若上個世紀般遙遠。
韓學謙摸出打火機點菸,幽藍的一簇火苗很快被寒風捲走,手已經凍得沒了知覺,他用力握住打火機啪嗒啪嗒點了好幾次,終於將煙點燃。
隔著彌散淡白的煙霧,他的黑眸沒有焦距地望著遙遠的彼端。站在至高點俯瞰這座城市的夜晚,華燈初上、紙醉金迷,繁華如同白晝,天上沒有一顆星,空空如也的蒼穹天際,黑壓壓的仿佛隨時都會砸落下來。
他倚在車門邊抽著煙,突然就被嗆到,他隨手扔掉抽了一半的煙,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就像那次打完架後被抬進醫院時一樣沒命地咳著。那個時候他真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渾身上下到處都痛,連每一次的呼吸,於他,都如同煉獄凌遲般痛苦不堪,更遑論這樣劇烈的咳嗽?他咳得滿頭大汗,臉更是紫漲通紅,當他被抬進急救室的時候,他終於停止了咳嗽,卻再不能動彈,只能虛脫在床上任由醫生擺布。
當時他高燒剛退,人本就虛弱,這麼一折騰,原本好容易退下去的高燒復又捲土重來,加之斷掉的兩根肋骨和輕微腦震盪,他連著在醫院足足躺了一個月方才徹底痊癒。
大病初癒的他出院後果斷辭掉了工作,白手起家一路從創辦成衣工廠到投資房產,前前後後辛苦打拼,終於功成名就,如今再度回首往昔種種,恍若隔世。原來,再難再痛,皆不過前塵往事,過眼雲煙。
只是他永遠都忘不掉,再次見到葉偉峰時的情景。那是他剛當上本市房地產商會會長不久參加的第一個商業慶典,受邀參加的都是些市裡的領導幹部,當然也包括已榮登市長高位的前區長葉偉峰。葉市長見到他時很意外,卻到底沉得住氣,他微笑著同自己握手,客套地寒暄,可饒是如此,他仍在葉偉峰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不可置信的訝異與難以言喻的……懊悔。
是的,是懊悔,哪怕只是瞬息一閃,他亦瞧得真切。
夜,更深了,韓學謙看了看表,已將近午夜十二點了。有輛滿載著沙土的重型土方車旁若無人地衝上高架,呼嘯著從他眼前疾馳而去,揚起了大片塵土,紛紛揚揚地朝著他兜頭襲來。他厭惡地抖了抖衣襟,復又抽出一根煙點燃,指縫間的那一星微茫在夜色下泛著優雅的品色,恍若世間最耀眼的紅寶石,反射的光輝清晰地照見他眼底深處難掩的哀涼。被風吹亂的發親吻著他的面頰,黑暗中,他的側臉被不時經過的車燈照得一明一暗,邪魅得近乎陰寒。
在一6一9一書一吧一看無一錯版本!
他不由轉頭看向車裡,她仍舊維持著他下車前的姿勢蜷縮在車門一角,只是他此刻站立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臉,不知她是否依然緊皺著眉。
他嘆了口氣,終於熄掉香菸打開車門上車。
車裡瀰漫著甜膩的芬芳,他沒有看她,更沒有喚醒她,只是直接下了高架掉頭過江,一路往城東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