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愛，已成往事（一）

  第五章 愛，已成往事（一）

  服務生不知何時已打開了包間的門，洪鐘般的大嗓門赫然貫入耳中，大有「不見其人，先聞其音」的氣勢。

  牆角人影晃動，轉出一名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但瞧他目光炯炯、闊額濃眉，一頭烏亮的發梳得一絲不亂，他雖早已年逾不惑，略微發福的身形卻還仍依稀可辨當年健碩的風姿，許是因著趕得太急，他那一身天藍色警服襯衣還來不及換掉，此番看著雖有撲撲風塵之態，可根本影響不了他那種與身俱來的優越感，尤其綴釘兩肩的三枚四角星花警銜，越發彰顯了他一級警督的凜然感。

  「薛建平，你不是跟我說最晚半小時後到的嗎？你看看這都幾個半小時了？讓我們這一大桌子的人等你一個，你也好意思？」

  華禕韋賞了他一記白眼，見眾人已然紛紛起身，薛建平連忙賠笑：「對不起對不起，也不知道今天什麼日子，高架環線上堵得那叫一個水泄不通，指示屏上全線路段標紅，幸好我高瞻遠矚，在高架第一個輔路就下來走地面了，不然今兒這頓飯我怕是沒口福了。」

  「行了，你也別那麼多廢話了，今天難得我女兒公司的領導們都在，大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華禕韋直接把空酒杯往薛建平手裡一塞：「老規矩，自罰三杯，你遲到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薛建平倒也爽快，二話不說當即自斟自飲。三杯紅酒很快喝完，臨了還不忘讚嘆：「95年的拉菲，果真是好酒，只可惜被我這樣牛飲，當真是糟蹋了。」

  「算你識貨。」華禕韋不由笑道：「這可是葉區長自己帶來的酒，能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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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偉峰淡笑自謙道：「建平你是知道的，我這人平時也沒什麼愛好，就愛收藏些洋酒什麼的。幾瓶薄酒而已，還望各位不嫌。」

  在這場飯局之前，葉偉峰和薛建平已在另一場應酬上見過一面，是而此番二人很是熟稔，加之他們本就年齡相當，所以當時薛建平出面去請滕澤赴宴的時候，也只說葉偉峰是自己當年黨校的同學，又是多年的好兄弟，就連他的女兒葉憐依，自己都視為親侄女般對待。

  所以，當滕澤聽聞薛建平的好兄弟——大名鼎鼎的葉區長要請他吃飯，目的是要給葉憐依換一個相對輕鬆舒服點的工作部門後，他還是爽快答應了，畢竟他的要客分公司在具體業務環節和市場開拓等很多方面都少不了機場公安空防處的協助，這點面子，他是絕對要給的。

  而薛建平的到場，終於又帶動了第二輪敬酒攻勢。

  待領導們相互敬酒完畢，依依這才端起酒杯挪到薛建平身邊，囁嚅地叫了聲：「薛叔叔。」畢竟頭一回見面就要喊人家叔叔，依依覺得十分彆扭。

  好在薛建平是何等人物？他答得順口，神色里更沒有半點的不自然，他喝了依依敬他的酒，又對滕澤道：「滕總，我這侄女平常工作上一定沒少讓你操心，趁這個機會，我帶著我小侄女敬滕總一杯，以感謝滕總對她的關心。」

  依依打心底里對薛建平佩服得五體投地，能把這種瞎話說得這般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當演員真可惜了。滕澤喝完了酒，薛建平又帶著她依次給蕭副總和蘇經理碰杯。

  一番觥籌交錯後，熱菜也差不多都端上了桌。清炒蝦仁滑彈爽口，黑椒小牛排肉質鮮嫩，就連最平常的上湯麵筋菜心煲都做得碧綠生青，裡頭的湯底聽說是老闆親自熬的骨頭湯，放入雞架一起吊出來的汁，故而味道很是鮮美。

  只是面對這一大桌子的好菜，依依卻連筷子都沒怎麼動，先前只是隱隱作痛的胃這會兒更疼了，可她不僅不能表現分毫，卻還要輪番喝酒賠笑，幾圈下來，她只覺眼前金星亂冒，胸悶氣短，沒當場暈倒已經很不錯了。最後甜品上桌，每人一盅木瓜燉雪蛤，依依最不愛吃的就是這個，可當著眾人的面，她又不能扔了，只好拿起銀匙勉強吃一點做做樣子。

  好在吃東西的時候到底也沒人太過注意她，就聽坐在她身邊的華禕韋問薛建平：「聽說你兒子在機場航務處工作是吧？怎麼當初你沒讓他進你們公安系統？不在空防也可以去別的部門嘛！我看他們警保大隊就很好。」

  「我家那寶貝兒子你還不知道嗎？」薛建平舀了一勺雪蛤放進嘴裡，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那小子就是個混，當初大學畢業我讓他去考公務員，他是死活不肯，說什麼公務員工作乏味枯燥不適合他，其實我心裡還能不明白，他不就是怕考試辛苦嗎？人都說養兒能防老，我看養兒子根本就是來討債的，現在想想還是生女兒好。」

  葉偉峰連連搖頭：「現在的小孩都這樣，你看我這女兒，從讀書到工作，就沒一刻能讓我省心的。」葉偉峰似乎不勝唏噓：「她小時候讀書成績不好，成天上課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光是我給她找的補課老師就不下百十來個了。好在終於她還算爭氣，考上了航空大學，我就說吧，讓她讀個航空商務專業，將來在航空公司選擇職業的範圍也廣，可她偏不聽，非要填報乘務專業當空姐，你看畢業後苦了吧！要不是當初碰見滕總，我看她連航空公司都進不了，更別提什麼當空姐了。」

  依依權當沒聽見，父親永遠都是這樣，總對她有一千一萬個不滿意。

  滕澤連忙笑著說：「小葉很不錯，資質也非常好，這幾年我觀察下來，她當初如果當了空姐，也絕對不會比現在幹得差，因為她不管做什麼事都很努力。」

  蕭副總亦在旁點頭稱是：「小葉的英語很流利，我們代理的好幾個飛機上的老外機組都對她讚不絕口，常常都是點名要她負責他們的航班的。」轉頭又對身邊的蘇經理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這麼好的人才流入你們部門，往後我們可得眼紅嘍！」

  華禕韋聽罷「撲哧」一笑，對著葉偉峰道：「聽見了嗎？聽見了嗎？你還抱怨？別把女兒逼得太緊，依依很不錯了，一門心思全在工作上，你還要她怎麼樣？」又問依依：「大學畢業有三年了吧？之前聽你爸爸說，好像還沒有男朋友是嗎？」

  依依沒有提防突然被問到這樣私密的問題，一口木瓜差點噎在喉嚨里，她慌忙抓起手邊的橙汁咚咚灌下幾口，好容易稍許緩過勁來，卻見滿桌的人都屏息看著她，連葉偉峰都不例外，害得她那張本就因酒精而酡紅的小臉越發燒燙了起來。不過彼時她還沒和韓學謙談戀愛，所以她雖不好意思，可也坦然道：「嗯，我還沒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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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整天忙著做航班，哪有時間談戀愛？」葉偉峰好似鬆了口氣般搶白：「再說她還小，什麼都不懂，談什麼戀愛啊！」

  「小？她都大學畢業三年了還小？」華禕韋活像看怪獸似的盯住葉偉峰：「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連女兒都生下來了，她現在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也不替她著急？」

  葉偉峰嗤之以鼻：「你那個時候是什麼年代，能和現在相提並論嗎？」

  「不論什麼年代，女孩子的青春總是寶貴的，何況現在世面上好的男人不多了，再不抓緊，好男人全給搶跑了——不信你問薛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