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你的心，無處安放（四）

  第四章 愛你的心，無處安放（四）

  華禕韋一席話說得並不大聲，可在場人人可聞。依依知道她這是故意想要說給滕澤聽的，所以雖說依依並不清楚那個所謂的薛叔叔是誰，卻依舊面不改色巧笑附和：「那可真是麻煩薛叔叔了。」她作勢眼波流轉，又問：「薛叔叔人呢？怎麼都沒見到他？」

  華禕韋心中暗自讚賞，果然是葉偉峰的女兒，反應夠快。可她臉上仍舊維持著一貫的華貴，只作懊惱道：「你薛叔叔才剛打來電話，說臨下班時突然有個緊急會議，你也知道，機場公安嘛，總是以空防安全為重，他這突然來個什麼緊急情況的，我們也司空見慣了不是？不過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只是這個點，怕一時半會兒的也到不了。」華禕韋轉而對正並排坐在沙發上的葉偉峰和滕澤說：「薛處說了，讓我們先吃，不用等他。我看不如咱們這就入席吧？」

  滕澤放下手中的骨瓷杯碟，「還是再等等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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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滕總，我們邊吃邊等，也是一樣的。」葉偉峰薄唇帶笑，到底掩不去他眉宇間的威懾，卻又聽他半是認真半是促狹道：「正好一會兒他來了，我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叫他自罰三杯。」

  「就是就是。」華禕韋莫不從旁幫腔：「薛建平那傢伙，真是滑頭得很呢，要灌他點酒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今天終於給咱們逮到個機會，怎麼能輕易放他過門呢？來來，各位都入席吧！」

  滕澤被讓到主座，他連忙含笑推辭：「今天葉區長和華書記都在，怎麼也輪不到我這個晚輩來坐這個位置的，還是葉區長您請吧！」

  葉偉峰也不和他羅嗦，直接大手按上他的肩頭：「今天沒有葉區長，只有葉憐依的爸爸。」葉偉峰雖然笑著，可語調中明顯透著不容置喙的威儀，「況且今天滕總你是主賓，這個位置，自然非你莫屬。」

  葉偉峰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滕澤也不好再推辭，他連連念著「失禮」，方才在座位上坐定，眾人旋即圍著圓桌依次落座，依依也在華禕韋身邊坐了下來。人人面前的酒杯里都斟上了紅酒，95年的拉菲，在剔透的高腳杯里流轉著奪目的殷紅。

  依依還沒喝，人倒已經暈了起來。她中午有個起飛的航班，客人晚到導致航班延誤，從而直接影響到了後續其它航班的準點率。指揮處負責人很生氣，直接在電話里開罵，指責公務機旅客不遵守民用航空相關規定，差一點就要取消他們的航班予以警告。她是好說歹說，好容易才讓指揮處的人鬆口放了行，等到飛機徹底離地起飛時已經快要下午四點了，害得她直到現在一口東西沒吃，餓得簡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現在她偏偏卻還要努力對著一大桌子的人拼命微笑。

  筵席開場自然是要舉杯的，葉偉峰向來能說會道，一席開場白說得可謂言簡意賅，卻又恰到好處地將氣氛推向融洽輕鬆的層面，依依一口拉菲勉強入喉，胃裡灼灼的感覺還未散盡，卻聽葉偉峰隔著圓桌對她說：「葉憐依，今天你們滕總和幾位領導肯賞光來吃這頓飯，也是給我和你乾媽面子，你乾媽開車，不能喝酒，你就代表她好好陪你的領導們多喝幾杯，聽見沒有？」

  依依諾諾應了，心中卻如臨大敵般叫苦不迭，只好隨手端起一旁的橙汁湊到唇邊，以掩飾臉上的為難。

  「小葉的酒量我清楚，公司出去搞過幾次活動，她喝酒不行，我看還是不要勉強她了吧！讓她喝飲料就行了。」

  依依不由感激地望了滕澤一眼，她第一次覺得滕澤就像救世主般讓人敬仰崇拜。可誰知葉偉峰很是不以為然，笑道：「有您這樣的領導，她今天更得喝了，您別替她擔心，人嘛，潛能都是要激發的，她今天就是不行也得行，是不是葉憐依？」

  葉偉峰側首看著她，面上雖然笑著，可眼中卻是半分笑意也無，盯著她的眼神更是冷冷的透著不容忤逆的嚴厲。依依無聲地嘆了口氣，唇角一彎應了聲「是」，倒牽起滿臉恬靜的笑，一對漂亮的大眼睛在瀲灩的水晶燈柱下璀璨如明珠。她盈盈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順勢帶上斟滿紅酒的玻璃兌酒瓶含笑走到滕澤身旁，一邊替他斟酒一邊笑著說：「滕總，我敬您一杯，感謝您在工作上給予我的幫助和信任，這杯我幹了，您隨意。」依依跟著葉偉峰應酬過幾次，酒桌上的規矩她多少還是知道點的。她努力讓自己平靜地說完那番應酬話，放低酒杯與滕澤相碰，「叮」地一聲清冷的脆響，恍若來自空谷的低鳴。

  依依仰頭一口氣喝完，卻還不忘隔著杯沿偷瞄葉偉峰的臉色，見他眉宇舒展嘴角帶笑，似乎並無不滿，她這才算是姑且鬆了口氣。只是連著兩杯紅酒下肚，對不勝酒力的她來說未免有些勉強，才剛回到座位，便已然面頰燒燙，心咚咚直跳，連同太陽穴旁的青筋亦跟著突突直竄。

  冷菜早已端上了桌，滕澤見她臉上紅得厲害，忙將菜轉到她面前勸道：「小葉，來，趕緊吃點菜，剛才你空著肚子連喝了兩杯酒，不吃菜容易醉。」

  這家餐館主推上海本幫菜，連冷菜亦講究濃油赤醬。依依曾經來過幾次，去年家裡的年夜飯也是在這裡吃的，她最喜歡他們家的上海熏魚，外脆里嫩、甜中帶香，做得十分地道，可她這會兒卻已沒了半點胃口，胃裡更似有隱隱的痛意絞了上來。只是大領導親自勸她吃菜，她豈能不給面子？遂她連忙道謝，猶豫須臾，方舉箸夾起離她最近的醋溜海蜇拌蘿蔔絲吃了。

  桌上都是些應酬慣了的人，是而酒過三巡，已然各自熟絡，依依不時起身給大家添酒，不止滕澤，就連蕭副總和蘇經理都連連誇讚依依懂事得體。

  葉偉峰未置可否，倒是華禕韋笑著附和：「我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人太老實，平時也不怎麼愛說話，為了這個，她薛叔叔沒少教育她。」華禕韋夾了一塊煙燻鴨放到依依的盤子裡，又道：「說起這薛建平，我跟他第一次在一個飯局上碰面，也是為了他們機場公安局的一個項目，那個時候的薛建平——」

  怎知華禕韋一席話還未說完，已然聽聞一把穩厲中帶著戲謔的嗓音幡然而至：「是誰又在那裡明目張胆地說我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