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開你，比很久還要久（一）

  第三章 離開你，比很久還要久（一）

  韓學謙最後是被連續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他只覺頭痛欲裂，終於迷迷糊糊地摸索到手機湊到眼前一看，「黎穎芝」三個大字赫然入目，屏幕太亮，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漸漸地緩過神來，隨手煩躁地按掉了電話，急促的鈴聲戛然而止，屏幕上頓時顯示已有 個未接來電，從晚上十點到現在凌晨三點多，全是黎穎芝一個人打來的，連帶著還給他發了好多簡訊，他也都懶得看。

  他撇了撇嘴，才剛要將手機隨手丟在一旁，眼角卻無意瞥見黎穎芝那堆簡訊裡頭還混著一條楊燁帆的簡訊，打開來一看：「房間的帳我已經結了，你安心睡一覺吧。」

  房間裡只開了盞床頭燈，微弱的一線光，許是老楊臨走時幫他調的，他睡覺從來不喜歡周圍太亮的，可老楊一定是擔心他在陌生的環境裡醒來不方便，這才替他留了盞燈。韓學謙緩緩舒了口氣，隨手把手機摜到床頭柜上，這才感覺腦袋昏沉沉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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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多久不曾喝醉了？哪怕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推杯換盞應酬無數，可在酒桌上，他從來都是清醒的，即便想藉此醉上一回，哪怕一回，於他，也都是奢侈，而今天，他竟真的醉了。

  上一次醉成這樣還是那年公司年末舉辦的年會上，那會兒他不過是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大學生，他所在的那個建築公司歸屬區政府底下的事業單位，裡面的員工多半是些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傅，幾十年的職場拼搏，一個個早已混成了「老油子」——只許自己占便宜，卻見不得旁人半點好。那天年會過半，到了抽獎環節，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韓學謙的運氣特別好，竟抽中了一等獎，獎品除了一部當季最新款的智慧型手機，還額外附送800元商場購物卡，如此豐厚，自然惹得那幾個老師傅分外眼紅。後來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缺德點子，必須讓他喝酒，若能喝下三大杯紅白互兌的酒，那獎品就歸他，若不能，便等同於自動放棄。

  結果一等獎最後還是歸他所有，可他卻喝得酩酊大醉，連路都走不穩了。後來也記不清自己那天究竟是怎麼回的家，只知道當時自己心裡一門心思想著念著的全都是葉憐依，因為他和依依約好了每天晚上十點鐘要通電話的，這麼重要的事，哪怕他喝醉了，也不會忘。

  他隱約記得那晚到家後，父親見他醉成了這樣，不由沒好氣地訓他：「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開個年會也能把你喝成這樣，不能喝就別喝，瞎逞什麼能啊！」

  母親見他如此自然是心疼的，她不由從旁勸道：「公司里的領導讓他喝，他哪能推辭呢？」

  父親一時無話，韓學謙隨手把獎品往母親手裡一推，跌跌撞撞地就往自己屋裡走去，卻聽父親的大嗓門再度自背後隆隆響起：「小赤佬，滿身的酒氣，不洗澡就往房裡鑽，準是要打電話去了。」轉頭又對母親埋怨道：「看那小姑娘把他給迷的，也不知給他灌了什麼**湯，這一天到晚的，他心裡除了藏著那個小姑娘外還有別人嗎？」

  「我說你這老頭子，越老越糊塗了是吧？」母親白了父親一眼，萬般嫌惡道：「兒子回到家，我們見著他的人，自然也就放心了。可人家小姑娘又不知道他到沒到家，現在都快要十一點了，難道她就不擔心嗎？」

  父親忽而怒目圓睜，活像一頭吃人的獅子：「你這老太婆，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要和我唱反調？」

  母親卻全然不為所動，反倒越發氣定神閒：「誰和你唱反調了？再說了，女人的心思，你這種大老粗哪裡懂得。」

  「大老粗怎麼了？你還不是跟我這大老粗生活了快三十年了？」父親的語調中透著難掩的得意：「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跟了我這大老粗，那你就是……」父親尋思片刻，忽而脫口道：「就是母夜叉！」

  「想造反是吧？我母夜叉？」母親柳眉輕挑，揚手便在父親的腦門上一戳，冷笑道：「那要不明天我給你加道菜吧！你看人肉包子怎麼樣？」一邊說，一邊又對著父親的腦袋瓜一陣亂點，恍若雨打湖面，頓時惹來父親連連慘叫。

  韓學謙暗自搖了搖頭，只覺背後連續不斷的聒噪聲吵得他頭越發痛了起來，對於這種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無數遍的對話內容，他也早已習以為常了，總之每回都以父親慘敗而告終就是了。

  他進屋後隨手便把門給帶上了，他一頭栽倒在床上，就著門外父母斷斷續續的爭執聲，他掏出手機給依依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隔著通訊信號的彼端，傳來依依焦灼的語調：「學謙，你到家了？」

  「嗯。」依依清甜的嗓音流入心底，韓學謙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仿佛行走於沙漠的焦渴之人，徒然灌進一口水，只覺清冽愜意。他翻身將自己陷進柔軟的大床里，臉埋入被褥，喃喃喚了聲：「依依。」

  「什麼？」見他半天沒有動靜，依依不由擔心：「學謙？你沒事吧？你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了這樣？電話趕緊掛了吧，我知道你到家就放心了。一會兒你先弄點蜂蜜水，喝完休息下再洗澡聽到嗎？」

  他仰起頭，透過抽紗窗簾間的縫隙，朦朧望見月色一縷清輝瀉滿窗台，好似冬日薄霜，有一種近乎蒼涼的悽美。他又喚了聲「依依」，然後幾近呢喃卻又萬般堅定地道：「我愛你。」

  片刻的沉默過後，依依笑了：「我也是。」即便隔著電話，她羞澀的笑顏依舊幡然入目，甜美動人。

  「依依。」他依戀地喚著她的名字，帶著一種近乎渴切的思念：「和我結婚吧！」

  「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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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依依，我都知道，我知道你爸爸是區長，我也知道你爸爸並不滿意我，也不滿意我的家境，他覺得你跟著我會吃苦，所以他不同意我們交往，也不同意你到我家上門，這我都理解，我會想辦法，我會努力考出一級建造師，我會拼命賺錢，好讓你爸爸滿意，好讓他安心把女兒嫁給我……你知道嗎依依，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你，你才十八歲，就已經那麼美，那麼純，這輩子我都沒想到我能追到你，我愛了你七年，整整七年，一天都不曾間斷……我想跟你結婚，想跟你生小孩，我想讓我爸媽開心，我也想讓你開心……依依，我想你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