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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見不如永懷念(四)

2025-01-14 05:34:59 作者: 秋戀月

  第二章 相見不如永懷念(四)

  楊燁帆冷笑出聲,回頭上下打量著她,冰冷的目光中滿是鄙夷。他忽而薄唇一勾,卻是似笑非笑:「葉小姐,現在這小子怕是醉得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又何苦在這裡演戲呢?」

  「我沒有演戲。」依依的聲音很小,可一字一句,卻又是那樣清晰,恍若斷線的珍珠紛紛灑落銀盤,蹦蹦咚咚,敲入心頭:「我只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她的眼睛很亮,就著大理石牆面上的壁燈微弱的一星光點,有一種近乎神聖的清澈澄明。

  楊燁帆本能錯開目光,嘴邊的譏諷不知何時已是隱去,只是語調依舊生硬:「葉小姐,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學謙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當初你既然那麼狠心拋下他,連他病成了那樣你都不管不顧,現如今你又何必再來招他呢?」

  往事已有多久不曾提及?久到她以為自己都已經忘卻,久到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心痛。她以為這麼多年,自己隱藏得很好,可當那樣的往事赫然呈到她面前時,原來,她那顆早已成灰的心依然會痛,痛到錐心刺骨,痛到無以復加,痛到連呼吸對她,亦是奢侈。

  可她面對楊燁帆時,臉上卻仍是那種波瀾不驚的笑,「我想你是多慮了。剛才你也說過,學謙這會兒醉得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我若真想招他,何必挑現在?」說完,她也不看楊燁帆,徑直走進電梯抬手按著開門鍵,見楊燁帆只是立在原地不動彈,依依不由催促:「進來啊。」

  楊燁帆終究有些猶豫,可回頭見韓學謙只顧喃喃說著胡話,儼然不省人事的樣子,他終究還是妥協,在依依的幫助下拖著韓學謙進了電梯,兩扇厚重的門在身後關上的同時,狹小緊逼的空間裡頓時如混著凝膠般窒悶難耐。

  依依扶住韓學謙的臂膀,隔著厚重的西服料子,掌心能夠輕易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她靠得他很近,濃烈的酒氣隨著他粗喘的呼吸一下一下噴到她臉上,有一種虛幻的縹緲,隱隱的,還能聞到他身上清涼的薄荷香氣,夾雜著淡薄的菸草氣息,熟悉卻又陌生。她閉上眼,貪婪地深吸口氣,仿佛一個吸毒者,明知會上癮,終究還是戒不掉,然後,毀盡一生。

  

  「你不要心存幻想了。」楊燁帆的聲音並不大,語氣更是平緩,可卻輕易將依依推向現實的谷底,最終捲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依依只覺滿心悽苦湧入喉頭,眼底更是酸澀難耐,她努力平復胸腔內翻騰的悲慟與無奈,待睜開眼時,眼底已然一片哀涼。她嘴角一勾,一彎迷人的淺笑綻放唇際:「放心吧,堂堂葉市長的女兒搞婚外戀,這樣的謠言傳出去,後果我自然承擔不起。」

  楊燁帆點了點頭:「最好是這樣。」

  依依不再答話,只是目光游離,她不敢直視前方,怕在錚亮的電梯門裡捕捉到狼狽不堪的自己。她只能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高跟鞋,油光水滑的黑色漆皮,鞋尖挨挨擠擠布滿閃亮的水鑽,這樣的絢麗奪目,一如她此刻的人生,看似華貴唯美,可穿得久了,終究咯得腳生生的疼。

  電梯飛快地停在了43層,出了電梯門按著指示牌向左轉,入目狹長一條走道深幽靜謐,腳下深紅的地毯筆直延伸,就著壁燈橙黃的光束,像極了猛獸猩紅的舌。依依和楊燁帆一左一右扶著韓學謙,終於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房門前,楊燁帆把門卡遞給她:「你來開門。」

  房門應聲而開,依依迅速將門卡插入電源插口,暖暖一室光暈瞬時傾瀉滿地。他們合力將韓學謙扶到裡間的大床上躺下,房間裡有連體浴室,依依進去擰了把熱毛巾出來遞給楊燁帆,楊燁帆接過毛巾,卻並不急著替韓學謙擦,只是背對著她站在床邊,他面前是一溜落地大玻璃窗,窗外,岑寂的黑夜似被潑了墨的宣紙,暗沉無邊的黑卻恰好將他俊逸挺拔的五官輪廓掩映在玻璃窗上,只是隔著房內淺淡昏晦的燈光,讓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四周靜得出奇,床上韓學謙的呼吸粗喘濃重,此刻聽來,急如鼓拍,一下一下敲入依依心間,震得她胸口發顫。

  良久,方聽楊燁帆說:「你走吧,今天的事我是不會告訴學謙的,往後也請你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他說得淡然,卻又分明是毫無轉圜的命令。他那投射在玻璃窗上的臉平靜無瀾,甚至連薄唇都是緊閉的,讓人不禁懷疑剛才那番話,不過是依依的錯覺罷了。可依依知道,那分明是真的。

  她茫然地望向玻璃窗,卻見他也正隔著窗子緊緊迫視住自己,他頭頂有盞小小的燈,幽幽一束橙黃打在玻璃上,反射而出的光點恰巧落入他湛黑的眸間,掀起細碎的泠泠波光恍若嵌入黑絲絨布里的銀釘,顆顆釘滿她的心。

  依依動了動唇角,終究只是無言。

  她轉身拿起自己的手袋便朝門外走去,行至轉角,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隔著楊燁帆高大的身形,只余床上一角狹窄的黑影,仿佛電影鏡頭裡的取景。他正面朝門口歪在床角,整個人幾乎是蜷縮著的,他還穿著那件黑色西裝,左胸那朵胸花被他壓成了扁扁的形狀,領帶不知何時已被他隨手扯掉,胡亂耷拉在床沿,白色襯衫的領口一直開到胸前,隱約露出了黝黑堅實的肌肉。他眉頭緊鎖,似乎正在極力忍耐著某種痛苦,豐厚的嘴唇不斷翕張閉合,仿佛急切的訴說,卻到底不過一串呢喃滑落唇際,甚至連一絲響動都不留。

  他的唇長得很好看,是那種飽滿且稜角清晰的豐厚。常聽人說男子唇厚重情義,薄唇男子多薄悻,以前她每每這樣講給他聽,他聽完後總是笑得很得意,然後說:「所以我才愛你愛得這樣深呀。」再然後,他便會吻她,用他那豐厚柔軟的唇摩挲探索,那樣溫柔,那樣憐惜,卻是她今生再也無法觸及的美夢。

  既然放手,便再不能懊悔,既然離開,便再不能回頭。最後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往後此生,足矣。

  她終於還是走掉了,悄無聲息的,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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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關上的咔嚓聲雖然輕微,可到底還是驚動了床上的韓學謙,他翻了個身,那原本輕輕搭在他身上的被褥順勢被他捲入懷中,不過片刻,他又再度混沌睡去,糾結的眉心預示著他睡得並不安穩,他忽而咕噥了句什麼,聲音雖然含混輕微,楊燁帆卻當即變了臉色,因為他清楚地聽到,韓學謙口口聲聲喚著的,卻是葉憐依的名字,哪怕已然醉得不省人事,有些人,有些事,怕是今生都放不下的。

  楊燁帆就這樣立在床邊,定定地望著他越發瘦削的背影出神,須臾又轉頭望向適才依依離去的方向,除卻緊閉的門,沒有留下半點她的痕跡。冷冽的眸心終究漸漸融化,湛黑的瞳仁里,唯有悲憫交互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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