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猜測

  太和殿偏殿，寂靜無聲，侍奉的宮人被皇后攆了出去，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誰都知道皇后素來疼愛的兒子深受重傷，命懸一線，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皇后面前。

  而內殿中，皇后看著昏迷不醒的傅琛，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與惡毒。

  「琛兒，你為什麼要擋在皇上的面前呢？你怎麼這麼傻！」皇后溫柔的撫摸著傅琛的臉頰，隨後卻說出天底下最狠毒的話來，「就算要擋刀，為什麼要讓刀刺歪了呢？為什麼不死在我的面前！」

  床上昏迷的人不可能給她任何回答，皇后似乎也明白，冷笑一聲而後開口道：「不，你不能死，你若是死在宮宴上，我該如何向那些朝臣交代？」

  「琛兒，一切都是你的錯！」

  她冰冷的視線落在傅琛的臉上，一寸一寸地描摹著他的臉頰。

  這張臉和先皇何其相像！每次自己看到他，恍惚間都會以為是先皇活了過來。

  

  可是為什麼無論是他，還是先皇，都要用那樣冰冷的眼神看著自己？她是先皇的妻子，是他的母親，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

  「都是你的錯！」

  她惡狠狠地掐著傅琛的臉頰，恨毒了這張臉，卻還是不得不放開。

  昏迷中的傅琛仿佛木偶，隨她擺弄，皇后瘋魔似的又哭又笑。

  直到趴在傅琛的身邊哭淚了，她才從袖袋裡掏出準備好的毒藥，淚眼朦朧地看著傅琛，笑容陰狠。

  「是母后不爭氣，沒能得到你的敬愛，更沒能得到你父皇的心，琛兒，你別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拔下瓶塞，掰開傅琛的嘴，目光死死地盯著他慘白的嘴唇。

  正要動手，卻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闖進來。

  那腳步聲近在咫尺，她只能先把藥瓶收起來，「誰在那裡？本宮不是說都滾出去嗎？」

  華檀看見皇后匆忙收了什麼東西進袖子裡，看她慌張的樣子應該還沒有得逞，這才眼神晦暗地低下頭。

  她就知道傅蕭不可能那麼輕易放過傅琛，幸好自己做完一切，還來得及趕回來攔下皇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拖延時間到太醫趕過來。

  今日宮宴的細節她不知道與前世有幾分相似，但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太后都沒有出席。

  前世她進宮之後，見過幾次太后，知道太后並非傅蕭的生母，兩人的關係也並非外面說的那麼親密。

  因為，前世太后的下場並非是地位尊崇，坐享榮華，而是被幽禁在慈寧宮裡，晚年慘澹。

  憑藉這一點，華檀大膽猜測，皇帝與太后是面和心不和，甚至，他們之間還有利益衝突，否則皇帝也不會把太后幽禁起來。

  而當初太后支持皇帝上位，或許是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理由，這些理由，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衝突的根源。

  順著這條線繼續想下去，華檀想起，前世，太后就是在傅琛行刺陛下被抓之後，才逐漸勢微，直至被皇帝幽禁。

  但前世事發突然，不僅太后措手不及，就連傅琛都著了皇帝的道。

  可是，這一世還來得及。

  雖然太后藉口風寒頭痛，沒有出席今日的宴會，但華檀知道，現在的太后還沒有像前世那麼慘澹，她很快就會知道宴會上發生的事。

  無論是皇帝有意不讓太后出席宴會，還是太后真的頭痛，現在傅琛出事，她都不會放任不理。

  太后和皇帝之間的平衡點就是傅琛，她不會坐視不管。一旦傅琛死了，皇帝抽出手來對付太后，太后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想通這一點點，華檀的心才安定下來。

  「娘娘息怒，奴不知娘娘的旨意，外面的宮女不曾告訴奴。」華檀捏著嗓子開口。

  皇后心慌意亂，無心懲罰小太監，只呵斥道：「現在知道了，還不快滾出去？」

  「奴遵旨！」華檀磨磨蹭蹭要走，還沒動兩步，忽然轉過身來道，「奴差點忘了，娘娘，太醫院的太醫正在往這邊趕來，可要奴留下來伺候娘娘和殿下，早做準備？」

  「太醫到哪兒了？」皇后心下慌亂，強壯鎮定，寬袍大袖下面的手卻攥緊了藥瓶。

  「已經到太和殿外面了。」華檀說話十分緩慢，妄圖拖延時間。

  她過來的時候壓根沒看見太醫，但她相信，傅蕭那麼喜歡做戲，他絕對不可能讓傅琛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必定會勒令太醫治好傅琛。

  皇后鬆了一口氣，呵斥道：「知道了，你出去迎接太醫，這裡不用人伺候。」

  這藥的發作時間短，傅琛身體裡已經積累了不少毒素，這一瓶藥下去，傅琛活不過瞬息。

  「但是……」華檀心急如焚，不知道為什麼那些太醫還沒有出現。

  如果他們再不出現，自己也快拖延不下去了。

  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保不住傅琛不說，華家姜家也會被牽連進來。

  想到皇后的狠毒，華檀握緊了拳頭。

  「但是什麼但是？」皇后一拍床沿，指著華檀大罵，「你從方才就在拖延時間，說是不是對瑞王意圖不軌？」

  「奴不敢！請娘娘明察！」

  華檀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已經無計可施，只能憑著一腔孤勇，能拖一時是一時。

  哪怕把她這條命抵上，她也不能讓傅琛有事！

  「既然不是，還不快滾！」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皇后還是不想耽擱時間，上前一腳就要踹在華檀肩膀，想把人攆出去，趕緊下手。

  但她剛抬腳，就聽到殿外傳來一聲唱喏，「太后娘娘駕到——」

  皇后氣急敗壞，狠狠瞪了一眼華檀的頭頂，「你給本宮等著！」

  她將藥瓶收回袖袋裡，連忙收起氣急敗壞的神情，換上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帶著滿殿的宮人出門迎接太后。

  目送皇后離開，華檀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也想看看床上的傅琛，但自己已經待得太久，不能繼續耽擱下去，只能遠遠地看一眼，趁著人多混亂，離開太和殿。

  內殿恢復了平靜，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床上的傅琛攥緊了拳頭，喉結微動，只這一個小動作，都能牽動他的傷口，他卻面無表情，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但方才華檀攔住皇后的舉動，卻讓他提心弔膽，差點抑制不住自己的擔憂，在皇后面前亂了陣腳。

  想到皇后在耳邊說的那些話，他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當年，父皇與母妃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狠心對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