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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和諧之道6

2025-01-15 01:17:56 作者: 鳳歌

  第五十七章和諧之道6

  

  直到此時,兩人各自氣定神閒,全不似仇敵相見,卻如故友重逢,唯有深知二人仇怨者才能聽出話中的殺氣。

  梁蕭點頭道:「這麼說,既分勝負又決生死了?」雲殊凝色道:「不錯,既分勝負,又決生死!」花慕容聽得這話,心弦一顫,失聲叫道:「雲郎!」雲殊雄軀一震,回頭望去,正瞧見嬌妻弱子,花慕容嬌靨上布滿驚悸,懷中小孩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瞧著雲殊,忽地脆生生叫了聲:「爸爸!」

  雲殊聽得這聲,眉尖一顫。這些年他出生入死奔波於復國大業,與妻子聚少離多,而今久別相逢又要與宿仇一決生死,若是自己敗亡,妻子女兒又會怎樣?一念及此,不覺心亂如麻,但這猶豫不過剎那間事,雲殊長吸一口氣,心想還沒交手豈可自亂心旌。一咬牙將目光從妻兒身上挪開。花慕容瞧他容色,已自瞭然,不覺悽然一笑將孩子交到僕婦手裡,纖指按上腰間劍柄。

  梁蕭沉吟道:「梁某敗了,萬事俱休。倘若僥倖勝了,又該如何?」雲殊道:「若你勝了,自然無人阻你離開!」此言一出,議論聲嗡然響起。靳文上前一步,高叫:「師叔何必與他囉唆,亂刃齊下,還怕此獠不死麼?」雲殊搖頭道:「武林之中不比疆場殺敵,以眾凌寡,不算好漢!」靳文面有慚色,低頭道:「師叔教訓得是!」

  雲殊游目顧視群豪,朗聲道:「但若雲某敗亡,還請諸位信守然諾,不得留難此人,即使報仇也待將來。」眾人見他神色凝重,均是生出悲壯之情。梁蕭也不覺點頭:「此人這份豪氣倒也遠勝當初。」

  雲殊手按劍柄拔出劍來,劍身光亮清澈,隱閃赤芒,雲殊手拈劍鋒,沉聲道:「此劍久經殺戮,刃間有血光涌動,宛若火光,故名炎龍。在雲某手裡已斬三千三百九十四人,足下是第三千三百九十五個。」梁蕭笑道:「九五乃是至尊之數,不才若能授首卻也幸甚。但不知,那三千三百九十四人中,又有幾個惡人,幾個好人?」

  雲殊面色微變,沉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難免錯殺無辜。」梁蕭點頭道:「這話足見坦蕩。」說著拔出天罰劍來,眾人瞧得是把鏽劍,均是大笑。風憐羞怒道:「有什麼好笑?寶劍又不是女孩子,要那麼好看幹嗎?」眾人笑聲更響。賈秀才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女孩子丑些猶能做老婆生孩子,劍若是鏽了可是要命的事情。」雲殊也道:「劍不合用,大可換過。」梁蕭搖頭道:「不必。」他神色凝定,手撫長劍,慢聲道:「草木為劍也可傷人,何況此劍乃是天下第一劍,鑄成以來僅殺一人。」說到最後兩句,聲若殷雷滾滾,竟將場中鬨笑一時蓋住。

  雲殊臉色微微一變,冷冷道:「天下第一劍?哼,不打誑語麼?」梁蕭道:「絕非誑語!」雲殊點頭道:「好,閣下請了!」梁蕭身形微躬,長劍斜指道:「請!」請字出口,雙劍已交。這二人俱為當代劍道奇才,這一出手各搶先機,一輪快劍使得如光流影散,瞧得人眼花繚亂,幾乎喘不過氣來。

  疾風般纏鬥數合,梁蕭只覺雲殊出劍飄忽百變,無跡可循,不但瞧不出「八大劍道」的影子,至乎「歸藏」之意也被化去,劍來劍去,全然看不出先天易理的影子。梁蕭越斗越驚:「此人劍術之強,已仿佛當年窮儒公羊,只是太過狠辣了些。」

  雲殊這些年縱橫沙場、殺人無數。元廷為了除他,不斷派出奸細刺客,蒙漢高手。他這一路劍法實是於戰場中出生入死錘鍊而來,一旦展開,劍下難有十合之將,但與梁蕭斗到這裡,也覺迷惑:「這廝當年武功已自了得,急切間勝不得他也罷了。但他此時所使劍招明明依循先天易理,偏又渾若天成,叫人看得明白卻也破解不了。」兩人各懷心思,劍招漸漸生出詭奇變化,忽快忽慢,快時迅若風雷,如顛如狂,慢時劍鋒飄若柳絮,如帶千鈞。

  這般時快時慢,乍看安穩,但在高手眼中卻比快劍搶攻驚險十分。要知快劍搶攻不過一逞氣力之勇、應變之速。此刻不僅鬥力,抑且大鬥智謀。招式變緩或是因為虛招誘敵,或是因為觀敵虛實,蓄力蓄勢。便如雷雨之前,先有狂風亂起再有烏雲聚合,然後雷鳴電閃,最後才是大雨滂沱。天地施威尚且蓄勢而行,何況凡俗武功。是以二人出劍越慢,越是深思熟慮,不出劍則已,出則必是殺招。二人都是當世罕有的大高手,深明此理,一人放慢,對手自也心生顧慮,不敢隨心所欲施展快劍,以免顯露破綻。

  釋天風被夫人逼著旁觀,頗感失落。但他天性嗜武,瞧到精妙處不由得眉飛色舞,大呼小叫,不時揮拳出腳,推演雙方變化,評判二人得失。他旁觀者清倒也時時切中弊端,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場上二人耳中聽得清楚,卻苦於對手變招太快太奇,取勝之機稍縱即逝。

  風憐瞧得焦急,靠近釋天風問道:「釋島主,你說,誰的勝機更多一些?」釋天風道:「難說,梁小子劍法極好,姓雲的也不差,公羊窮酸教出這樣的徒弟真是叫人羨慕。」他說話之時,雙眼兀自不離斗場,兩個食指當作寶劍纏來繞去,不斷推敲變化。

  風憐大感失望,撅嘴道:「這裡的武功就數你最好,你若說不上來還有誰能說得上來?」釋天風聽了這話,大喜道:「小丫頭說話大有見地,老夫的武功當然最好。」風憐眼珠一轉,問道:「釋島主,你和姓雲的打,誰更厲害一些?」釋天風想也不想,衝口便道:「那還用說,自然老夫厲害!」風憐笑道:「好啊,這麼說師父篤定勝了?」釋天風奇道:「這話怎講?」風憐道:「在開封鐵塔,師父勝了你半招自然比你厲害,如今你又比姓雲的厲害,這麼推斷起來,豈不是師父比姓雲的更加厲害?」

  釋天風撓頭道:「這個,這個……」他輸給梁蕭是鐵板釘釘,賴之不脫,勝過雲殊卻是信口胡吹,從沒試過。風憐不待他多想,一口氣追問:「難道釋島主胡吹大氣,原本就不及姓雲的?」釋天風不由怒道:「放屁!」他罵得不雅,風憐卻不以為杵,嘻嘻笑道:「既然釋島主不是吹牛,那師父就篤定勝了。」釋天風心想小丫頭言之有理,梁蕭勝了自己半招,他敗給雲殊,自己豈不也跟著敗了。他一時著急,高叫道:「不錯,梁小子必勝無疑,姓雲的輸字當頭。」

  此地除了梁、雲二人,就數釋天風武功最高,他一出口,旁觀的群豪無不擔起心事。釋天風說罷當即付諸行動,出言盡挑雲殊破綻。一時之間,就好比梁蕭的武功加上了釋天風的見識,兩大高手合斗雲殊一個,雲殊漸感吃緊,漸處下風。

  花無媸瞥了風憐一眼,心想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小丫頭好不狡獪。當下微微一笑,說道:「釋島主稍歇,老身想與你打個賭?」釋天風好奇道:「賭什麼?」花無媸笑道:「我們猜猜場上鬥劍二人誰會勝出?」釋天風笑道:「好啊,賭贏了有什麼好處?」

  花無媸笑道:「老身贏了,還請釋島主指點我這孫兒一套厲害武功。」釋天風笑道:「這個容易。我贏了又如何?」花無媸笑道:「釋島主贏了麼,老身讓你看一遍我天機宮的《太乙分光劍譜》如何?」

  釋天風大喜過望,衝口而出:「此話當真?」要知「太乙分光劍」為天機宮鎮宮絕技,已臻武道絕詣,當年花無媸與公羊羽用這套劍法雙劍合璧,殺得蕭千絕大敗而逃。釋天風嗜武如命,幾次來到天機宮都為借劍譜一觀,可是任由他軟磨硬泡,花無媸只是婉拒,不料今日口齒鬆動,叫他如何不喜。

  花無媸淡然道:「當著天下英雄,老身豈能說話不算?」釋天風喜不自勝,拍手道:「好啊,老夫賭了。」花無媸笑道:「釋島主快人快語。場中二人,你我各猜一人如何?」釋天風道:「好,你賭雲殊勝麼?」

  花無媸搖頭道:「不對,我猜梁蕭勝!」眾人應聲吃驚:「雲殊是她愛婿,她怎地卻賭敵人獲勝?」釋天風不假思索,張口便道:「好啊,老夫便賭雲殊勝。」話一出口,又覺彆扭,撓頭道,「哎喲,不對不對,我方才還說梁蕭勝的。」

  花無媸臉一沉,正色道:「釋島主,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咱們絕無二言。如此說定,倘若梁蕭勝了,島主便教圓兒武功;若小婿僥倖勝出,老身立馬交出《太乙分光劍譜》。」釋天風擰起眉頭,心想梁蕭勝了,自己賭輸不算,還得花費工夫教那小混蛋武藝。倘若雲殊勝了,就能看到夢寐以求的劍譜,想來十分划算。

  他主意一變,目視斗場道:「雲小子這一劍使差了,若是刺『神闕』穴,梁小子必然不妙,嗯,好,上刺『下陵』,對,下刺『天泉』。」口吻一改先時,儼然指點起雲殊的劍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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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水月忍不住瞅了花無媸一眼,心想:「花家妹子心思端的機巧,幾句話便迫得老頭子變了心意。」到此地步,她也無可奈何,長嘆一聲,唯有壁上觀望。

  風憐越聽越覺不對,怒道:「釋島主,你好偏心。」釋天風詐作不聞,嘴裡自顧嘮叨。風憐一頓足,舉掌劈向釋天風,釋天風頭也不回,伸出一指點中風憐的「五樞」穴,風憐的身子動彈不得,罵人又覺嗓子乾澀,一句話還沒出口,眼淚撲簌簌先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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