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文種三顧論天下
2025-01-12 17:20:45
作者: 祁連風雲
第十一章文種三顧論天下
文種本是楚國貴族,在郢都朝中做過大夫,當年楚國爭霸期間,曾經代表楚國出使東南小國越國。此人聰慧異常,品行高潔,學富五車,胸懷治國韜略大計,一心想為楚國盡心效力,建功立業。無奈楚平王后期,寵信奸佞小人費無忌,猜忌忠良,陷害能臣,荒淫無道,放縱貪腐,朝中大夫各懷鬼胎,互相傾軋,導致朝綱不振。文種曾經憂憤時事,向楚平王上書言政,忠心進諫,卻因言辭稍有激烈,惹怒了平王和費無忌,便以出使越國不利等欲加之罪,貶黜文種到宛城,做了個小小縣令。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文種眼看著楚國政局一天天黑暗,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然而心有不甘,只好一邊做著這個縣令,盡心治理地方,一邊謀劃著名如何做出一番事業來。可是,在這沒有盡頭的期盼和等待中,文種常常感到孤獨和無助,內心渴望著志同道合的朋友,能夠和他並肩攜手,一同衝破這黑暗,尋找光明的出路,哪怕就是有人能傾聽他的傾訴,能夠和他開心暢談,那也是一份力量啊!
處理政務的閒暇,文種常常帶上一兩個隨從,微服出訪,深入民間,探尋年份收成,拜訪賢士老人,慰問鰥寡孤獨,安撫流離百姓。話說這一日,出訪到三戶邑集市,向一位沿街賣酒的老翁詢問起當地社會治安之事。
老翁思慮片刻:「要說這治安之事,平日裡鄉民百姓之間偶有鬥毆糾鬧,大多是為爭奪田地女人、漁獵之物,倒也是些常事,無啥大礙。只是聽說就在前年,北山腳下發生過流寇偷盜牛羊糧食之事,鬧得人心惶惶,後來被當地鄉勇抓獲,懲罰後將那流寇逐散,此後便安靜了。」
文種:「竟有如此之事,當時可曾報官?」
老翁:「沒有報官,據說當時用了一個姓范的瘋子出的計策才抓住賊人。那瘋子同情賊人家有妻兒老少,便主張鞭打賊人一頓,命其起了毒誓,放他們去了。」
文種道:「看來這姓范的瘋子倒是有些能耐,你可知此人的底細?」
老翁:「能耐倒是有一些,聽說他懂些陰陽卜算,會些拳腳功夫,只可惜此人是個瘋子,行為怪誕,瘋瘋癲癲,不成體統」,文種聽罷,思慮片刻,告辭而去。
次日上午,文種打發兩個差役,去北山腳下探尋范瘋子此人。差役此去,並沒有找到范蠡,只聽家人鄰里說,范蠡一早出門,不知去了何方。差役又向幾個村人打聽范蠡底細,幾個人都是搖頭擺手,說了范蠡許多的荒誕之舉,只說就是個瘋子而已,與賣酒老翁說的並無差異。回去向文種稟告說:「范蠡就是三戶這地方一個痴狂瘋癲的人,並沒有多大德行和才能,大人不必在意他了。」
文種笑笑:「大凡那些有才能的人常常被人譏諷嘲笑,大凡那些貌似不清醒的人常常被人不理解,這不是你們平常人所能理解的啊!」
次日,文種帶了兩個手下,騎了馬去了北山腳下。進了村莊,快到范蠡家門口時,忽然從牆角衝出一隻大黃狗,衝著文種「汪汪汪」直叫,嚇得文種的馬匹忽騰扭頭嘶叫。文種勒馬定睛一看,哪有什麼狗,原來是一個披著狗皮的人,怪模怪樣地看著他,引得圍觀的人群一陣鬨笑。
文種問身邊人道:「此人是誰,為何這樣?」
手下人苦笑道:「此人正是那瘋子范蠡,如此模樣,找他做什麼,大人還是走吧!」
文種不語,跳下馬來作揖道:「請問你可是范蠡先生?」
范蠡呆看一會,又是「汪汪汪」幾聲狗叫。文種正欲上前,但見范蠡扔下狗皮,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文種無奈苦笑,只好上馬打道回府。村上圍觀者見此情景,紛紛議論道:「這個縣令怎麼了,親自來找這個范瘋子,還要對他打躬作揖,莫非這縣令也是個瘋子?」。
文種的手下更是不解,在回去的路上憤憤不平道:「大人不信我等的話,今日你可看到了,就這麼個高低不識的瘋子,大人你何苦要對他如此客氣,惹得讓老百姓恥笑。」
文種笑道:「你等有所不知啊,我聽說好狗只有見了人才會叫,他衝著我文種叫,說明他把我看做是人啊!」,手下人面面相覷,似懂非懂。
當晚,范蠡對哥哥嫂嫂說:「哥哥,明日家裡要來貴客,煩請哥哥晨起灑掃庭院,並上集市買些酒肉茶飯來。煩請嫂嫂給我備一件哥哥穿用的整潔衣服,我好會見客人」。哥哥嫂嫂納悶,但知道這個活寶說的話不得不信,所以照辦了。
***
次日,范蠡早起,洗漱乾淨,穿戴整齊,來到院中翩翩舞劍。不多久,果然聽的門外有人叩門,范蠡收好劍出來,卻見正是文種與隨從一行,早已下馬立在門外。
卻說文種正在心中忐忑,忽見柴門打開,出來一位翩翩少年,但見他眉宇間英姿勃發,舉止間端莊倜儻,向文種拱手作揖道:「請問來者可是文種大人?」
文種作揖回禮道:「本人正是宛城令文種,特來拜訪范先生,冒昧打擾,還望諒解。」
范蠡側身道:「大人請勿客氣,請進寒舍一敘」。
進的屋裡,范蠡揖讓有度,禮儀周全,言語從容,形態端莊,與昨日表現天壤之別,不敢相信原是同一個人。
范蠡:「大人百忙之中屈尊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文種:「文種來宛城時日不久,聽說了范先生大名與若干趣事,深覺與先生有緣,特來結交,望先生勿拂文種薄面。」
范蠡:「大人見笑了,范蠡一介平民,又是個癲狂無知之人,怎敢勞大人記掛」。
文種:「文種慕名來訪,今日得見先生,果然氣度不凡,絕非他人所見所言。范先生貌似癲狂無知之徒,實為高潔之人、飽學之士。文種心明肚知,先生就不必過謙了!」
范蠡:「慚愧慚愧,大人言過了,還請大人賜教」。
文種:「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茫茫人海,我文種也是知音難覓。今日深覺與先生緣分不淺,可否與先生交個朋友?」
范蠡:「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先生身為貴族,又是王室命官,以范蠡一介平民之身,棲身於草野之間,范蠡怎敢高攀,與大人妄稱朋友?」
文種:「先生此言差矣!玉藏石中終為玉,金埋土中還是金。人的德行與才幹,與出身貴賤、地位高低有何關係?先生莫要再搪塞文種了,若看得起文種,你我此後兄弟相稱,坦誠以待,先生以為如何?」
范蠡:「大人果然是明理坦率之人,我范蠡不能不識抬舉。文種兄在上,請受范蠡一拜!」說罷起身作揖,文種也趕忙起身還禮。
范蠡對門外喊道:「嫂嫂,煩你溫一壺酒來,我今日要破個例,和文種大人對飲幾杯!」。頃刻間,兄嫂端了酒菜上來,范蠡和文種頻頻舉杯,談笑風生,故交一般。
文種:「如今周王室衰微,諸侯各國紛紛爭霸圖強。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應當有所作為,范先生俊傑之才,何不謀求為國效力,建功立業?」
在一6一9一書一吧一看無一錯版本!
范蠡:「文種兄所言,於我心有戚戚焉!范蠡雖出身寒微,自幼頑劣,卻也算勤學好思,孜孜以求,學過一些史書易禮、兵法謀略,練過一些拳腳騎射功夫,自認為也有可用之處。無奈家世卑微,身處僻壤,空有一腔熱血,卻是報國無門,建功無路,茫然四顧間,時常感到苦悶異常,只好自輕自賤,佯狂苟活於世。」
文種:「范老弟所言極是。莫說你懷才不遇,就是我文種,雖萌祖先陰德,身為貴族,做過大夫,卻也是處處受到排擠,有志難伸啊。如今楚國,平王昏庸,奸臣當道,嫉賢妒能,陷害忠良,有德有才之士難有出頭之日。就說這用人之道,齊晉秦吳等國早已打破非貴族不得入仕的陳規,不拘一格招賢納士,我楚國卻還是因循守舊,就連有戰功的軍士,若出身平民、奴隸,也難得加功進爵。范老弟處境,也是實屬無奈,文種明白你的苦悶。」
范蠡:「范蠡難得聽到如此肺腑之言,就此一席話,已讓范蠡感激涕零,范蠡再敬老兄一杯!」
文種:「然而,范老弟也不可心灰意冷。當今天下各國,紛紛革故鼎新、變法圖強,相信我楚國朝政也不會就此昏暗下去。范老弟可能已聽說,不久前平王新喪,昭王即位,待政局有變,你我或許有出頭之日。當下之時,只好明哲保身、靜觀其變」。
范蠡:「文種兄所言極是,范蠡受教了。大丈夫當自強不息,以待天時,我范蠡也不敢妄自菲薄」。
文種:「今日與先生結交,文種甚為暢快。見先生如此意氣風發,胸懷大志,文種也頓然覺得精神振奮。來,你我兄弟再干一杯!」
兩人又是好一陣高談闊論,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從家國天下到黎民百姓,從天地陰陽到市井人文,詩書易禮無所不談,士農工商無所不及,時而言辭激辯,時而撫掌大笑,好不暢快。只讓范蠡的兄嫂聽得連連咂舌,文種的侍從聽得昏昏欲睡,門外的看客聽得雲裡霧裡:「這個范瘋子不簡單啊,竟然和縣令大人稱兄道弟了!」
縣令做朋友,村上人看范蠡的眼神又變了,除了小孩子,沒有人再叫他「范瘋子」了,范蠡反而感覺有些彆扭。但范蠡依然故我,還是平日裡那個樣子,只是偶爾會收拾的體面一些,那是去文種的縣衙或府上,兩個人要麼是閉門高談要麼是結伴出遊,也不知做些什麼。
***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范蠡家突然雙喜臨門。范蠡的嫂嫂生了個大胖小子,范蠡的「媳婦」生了一對肉嘟嘟的雙胞胎牛犢,這可樂壞了哥哥范孟。他進屋裡親一親兒子,出來又撫摸著小牛犢,對站在一旁的范蠡說:「嘿嘿,再養上幾個月就把小牛犢賣了,夠你娶媳婦的錢了。等你嫂嫂出了月子,讓她張羅著給你找一門親事,你小子也上點心,別再整天晃晃悠悠的!」
范蠡沒頭沒腦丟下一句話:「不要!」,轉過身走了,氣的范孟真想衝過去踹他幾腳。
卻說這范蠡,表面上毫不在乎,內心卻早已是翻江倒海,他想起了紅螺,心裡一陣一陣揪心的疼。
嫂嫂生了小孩,哥哥整天進進出出忙裡忙外的,范蠡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可又幫不上什麼忙,便多出一份心事來:「總不能老是呆在家裡吃閒飯吧?原來還能砍柴打獵貼補家用,可現在又不願去上山,怎麼辦呢?」,思來想去,范蠡扯了一塊破羊皮,寫了幾個大字,找了幾個桃核,上集市上擺了個卦攤兒。
曾經學過的陰陽八卦之學、易經測算之術,沒想到在這兒真是派上用場了,況且之前就稍有些名氣,生意還真就陸陸續續的來了。范蠡算卦,既不要抽籤,也不用生辰八字,只是用三個核桃搖卦,根據六爻卦象進行推測,陰陽五行,吉凶禍福,皆在其中,再加以自己的觀察和推理,往往能夠言中。一來二去,范蠡的名氣從三戶邑傳開了,不是「瘋子」,而是「大師」,每日所得的卦金也頗為可觀,除了日常家用開支,竟然還有積蓄。
哥哥嫂嫂起先阻攔,認為年紀輕輕出去賣卦不成體統,村上人也在閒言碎語的笑話,但范蠡我行我素,哥哥嫂嫂也就由他去了。文種聽說范蠡在街上擺卦攤兒,也曾阻攔道:「兄弟若是缺錢用,言語一聲便是,何苦要如此作踐自己?」,范蠡道:「大丈夫處世,當順勢而為,我范蠡眼下只有這點能耐,況且也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自己掙碗飯吃,有何不可?」,文種便也不再阻攔。
時間又過了一年多,范蠡突然在宛城消失了。只有文種知道他去了哪兒,他也希望范蠡能夠走出三戶、走出宛城,多看一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