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黃泉路遠】

  「喲嚯嚯嚯，大家都在這裡等我嗎？」

  剛從那個混沌的異次元回到鮮活的現實世界，就被這麼多久違的一雙雙活生生的眼睛包圍著，靈魂狀態的布魯克相當地受寵若驚，眼淚汪汪道，「真是讓人意外！我感動得都要哭出來了——雖然我已經沒有眼睛了！喲嚯，喲嚯嚯嚯嚯……不過大家怎麼知道我會在這時候在這裡出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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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巨人般的白星蹲在眾人的後排，十指指尖相碰，輕聲解釋道：「是林奇先生在布魯克先生消失一年杳無音信之後，就去魚人島拜託夏莉夫人對此進行了占卜。夏莉夫人的占卜結果預示，在五年後的今天，我們會得到一個結果……」

  「六年前，喬巴、娜美姐姐還有弗蘭奇他們著手研究為布魯克重新培育肉身的時候……」林克不知從哪兒摸來一枚水果啃著，湊到他姐姐芬奇旁邊小聲嘀咕，「布魯克的黃泉果實的力量似乎更進一步，他的靈魂——意外地打開了某道門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芬奇回憶了一下，六年前的話……

  「是山治跟娜美、喬巴他們吵架的那次的事情？」芬奇對此有點印象，當時山治聽說了喬巴等人用布魯克骨骸中的血統因子培育布魯克的克隆體時，他對這種褻瀆生命的行為大為不滿，也是罕見地與當初一同在偉大航路冒險的夥伴們發了一通火。後續他們是怎麼交談的，芬奇並不了解，同樣，她也從未聽說過，布魯克是在那時候，靈魂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事情，而且還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門戶」？

  芬奇瞟了弟弟一眼，「喜歡用花花能力到處偷聽偷看啊？」

  「我不小心聽到的啦！」林克連忙解釋，「我那時候才幾歲啊，就是瞎玩能力而已，不小心聽見他們吵架……」

  「你說『門戶』……就像布魯克剛才憑空出現時的感覺？」芬奇自語，她瞥向正熱烈歡迎著歸來的布魯克的靈魂的眾人之中的喬巴，特別是喬巴肩膀上的那個船精靈梅麗，「鏡子能力可以打開通往鏡子世界的大門。黃泉果實假如也能打開什麼大門的話，那就只能是……」

  「喲嚯嚯嚯，已經五年，我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六年了嗎？」布魯克慘綠的靈魂毫無所覺地笑著，「可在我的感覺里……怎麼說呢，好像是只過去了六分鐘，又好像是六十年！在那另一個世界裡，似乎是不存在時間的概念……」他幽幽說道，「換句話說，習慣了『時間』存在的來自這個世界的我們，在那裡非常地容易迷失自己……我也是差一點點，就感覺自己徹底回不來了，被那裡同化，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白星像是被布魯克描述的景象給嚇到了，面露哀色地擦了擦眼角。

  娜美扶著白星的裙子拍了拍，對布魯克問道：「但你還是成功地回來了，布魯克。」

  「因為布魯克是黃泉果實的能力者的緣故嗎？」烏索普分析。

  山治沉吟道：「他是我們之中唯一沒有將惡魔果實能力『融合』的……」

  布魯克大笑道：「喲嚯嚯嚯！當然是因為我還想見到我的夥伴們啊，怎麼能被困在那種地方呢？孤魂野鬼的生活，五十年已經讓人受夠了，才不要再來個五十年，五百年呢！喲嚯，喲嚯嚯嚯嚯……」

  「哎呀，布魯克你這傢伙真是的～～」路飛、喬巴、娜美、烏索普幾人得意洋洋地擺擺手，「真是會說話！」

  羅賓問道：「你在那裡，找到你曾經的夥伴了嗎？揚基船長，還有其他人……」

  布魯克略微沉默，低落道：「沒有……我沒有發現他們。但我有一種感覺，至少當我還在那個世界飄蕩的時候是有的……」

  「感覺？」索隆喃喃。

  「沒錯！就像直覺！」布魯克突然又高興起來似的，「索隆先生有過這樣的經歷嗎？明明思念的人早已經離世，可卻依舊能夠時不時地感覺到，對方好像仍然在身邊一樣！——就像林奇先生曾說的，引力！」

  「……」索隆沉默，大概是想起了誰。

  「我覺得……只要我還記得揚基船長他們，就能順著這股引力，在那個世界再見到他們！」布魯克爽朗地笑著，鬼魂一樣的靈魂轉了圈，面向林奇，「下次再去的話，我想說不定可以把拉布也帶上。拉布肯定也記得揚基船長還有每個人，有它幫忙就最好不過了！」

  「可以。人人果實的能力，讓拉布隨便挑一種。」林奇點頭，盯著布魯克，確認道，「也就是說，你帶回來的情報有這樣幾條……」陸續豎起指頭，「一，黃泉確實存在，是類似於鏡世界的一種異度時空；二，黃泉世界沒有時間概念，因此需要堅定的意志來保持自我不迷失；三，假如遊蕩在黃泉世界的亡靈們還沒有迷失，假如進入黃泉世界的人仍然還記得那些亡靈，就有可能在那個世界裡找到他們。是這樣嗎？」

  布魯克認真道：「沒錯。」

  心裡的一塊石頭落地，羅賓緊繃的身體驟然一松，扶住了旁邊的林奇。

  漢庫克走來，牽起羅賓的另一隻手，女帝的臉上神情很柔和。

  林奇與兩女對視一眼，點點頭，環顧著在場神色各異的眾人，「現在結果有了。黃泉，亡靈……你們如果曾經失去了誰，至今無法忘記的話，現在有了一個機會親自把他們從黃泉帶回來……」

  「我一定要去。」艾斯脫口而出。旁邊的大和抓緊他的手，給了一個支持的笑容。

  「……」索隆面無表情，握緊了腰間的和道一文字的刀柄。

  「但是布魯克也說了，另一個世界，沒有時間的概念。」山治抖出一根煙點上。

  「就算是布魯克，也稀里糊塗的就迷失了六年啊……」弗蘭奇揉著拳頭。

  稀里糊塗？！布魯克對這個評價很在意。

  喬巴與烏索普各自悄然握緊了拳頭。

  只有斯摩格等人在狀況之外，有點搞不明白，這些人到底是聚在一起吹牛逼，還是……難道是真的？黃泉？死後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

  林奇道：「這趟黃泉之旅，到底要不要去，每個人自己決定吧。」

  「這還用問嗎？林奇！」路飛嘻嘻一笑，興奮得簡直全身都在發抖，「另一個世界的大冒險啊……我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娜美嘆氣扶額，搖了搖頭，這種久違的無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她露出了笑容，一記閃電拳朝路飛敲了過去，「你小子在那個世界有什麼想找回來的人嗎？」

  路飛翻了個跟頭，茫然道：「好像沒有啊！但是管他呢，這是冒險啦！」他氣呼呼地說，「娜美，你真的一點都不懂誒！」

  林奇笑了笑，朝喬巴那邊打了個響指，「梅麗。」

  梅麗從喬巴的肩膀上飄向林奇，從隨身的小包包里取出一枚鏡子，隨手將其擴大，然後伸手進入鏡子內的另一個鏡世界，從中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玻璃罩——罩內是一種奇特的綠色溶液，而在這溶液中心，則飄浮著一顆鮮活的心臟。

  梅麗捧著遞向布魯克。

  布魯克大笑，化作一道慘綠的鬼火，毫無阻礙地衝進了玻璃罩內，與這枚心臟融為一體。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心臟「怦怦」地跳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林奇的身上浮現出一團灰濛濛的幻影，替身『G.F.H』一拳打碎玻璃罩外殼，擊中那枚心臟。

  像是被注入了某種力量，心臟怦怦地跳動著，突然間爆散一般地延伸生長出密密麻麻的血管、經絡、肌肉、鮮血甚至白骨，彼此交纏、相互填滿，在眾人的注視之中，野蠻而迅速地生長，組成了一具紅彤彤的兩米多高的人類男性的身軀，接著是最外面的皮膚……

  林奇隨手抓了一件寬大的斗篷扔了過去，將身體完全長成的布魯克裹住。

  當那一頭醒目的爆炸頭從裹住的斗篷里冒出來時，隨之而來的就是布魯克聲淚俱下的大哭，多少年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貪婪地呼吸著空氣！

  「……」山治笑著嘆了口氣。

  他出身的傑爾瑪王國，當年有著人工培育人造人的邪惡研究，這也是為什麼六年前他聽說喬巴他們計劃著克隆布魯克的肉身的時候，那麼生氣的原因——克隆的身體，很顯然本來就會誕生出基於這具活生生的身體的新萌芽的意識。

  然後呢？為了等待「歸來」的布魯克，要將克隆體原本的意識，人格，靈魂，全部殘忍地抹殺嗎？

  山治絕不能接受夥伴這樣做。

  他擼起袖子，去準備食物，不禁笑了笑，喬巴和娜美小姐他們對於他的顧忌，選擇了一種折中的方案——並不是去克隆完整的身體，甚至都不去克隆頭部或者大腦，而僅僅只是用布魯克骸骨上的血統因子，克隆出他的心臟。

  只是一顆心臟的話，可不會自我萌芽出新的意識，或者說「靈魂」，也就不存在為了布魯克的「復活」而抹殺另一個「布魯克」的道德困境了。

  剩下的交給林奇就行。

  讓一顆心臟自我「修復」回一具完整的身體，對八臂大聖林奇來說，應該不難吧？

  現在看來，確實不難。

  「媽媽……」山治喃喃自語地笑著將食物處理好，單手托著巨大的餐盤迴去，瞥見卡普、雷利還有香克斯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他們似乎也聽到了剛才眾人的談話。卡普正對著斯摩格等人擺了擺手，似乎是在拒絕他們的勸阻，毫不在意地大笑道：「哈哈哈，鋼骨，戰國，薩卡斯基，太多太多的老熟人在那個世界了……能找到的話不虧，找不到也無所謂。我這把老骨頭，去了就沒想著能回來！」

  「你們知道，當初是羅傑那混帳在碼頭上找到我，拉我入伙當海賊。」雷利笑著說，「說什麼一起顛覆世界，結果他自己死得最早。」他看向艾斯。

  艾斯臭著臉說：「我可不是為了找那混帳去的。我去黃泉，只為了找我母親。」

  「那我負責幫雷利先生找羅傑船長好了。」香克斯笑了笑，「不過剛才這位布魯克似乎說，進入黃泉的人，會與念念不忘的那個亡靈，形成某種引力……」

  「我跟那個人，沒有引力！」艾斯強調，然後回頭取出通訊器，「老爹……」他毫不猶豫地打給了馬爾科、喬茲、比斯塔等白團的成員。

  「山治先生！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品嘗到你的美食！」

  布魯克一邊毫無形象地狂吃海塞，一邊感動得痛哭流涕，「喲嚯，喲嚯嚯，嗚嗚嗚嗚嗚嗚嗚，實在是太美味了！活著真好啊！！！」

  ……

  一間實驗室，遊俠大學的校長貝加龐克正在忙碌。林奇進來的時候他也沒抬頭。

  林奇看向實驗室一角。滿頭白髮的斯賓塞望著面前的這個滿是綠色溶液的玻璃罩。

  「我自己去就行了。」林奇抱著雙臂說。

  「……」斯賓塞笑了，「多一個人，不是就多一份『引力』嗎？」

  他望著玻璃罩的綠色溶液中靜靜飄浮的這顆鮮活的心臟，「一定要找到她，一定可以找到她的……」他露出笑容，「你媽媽那樣的遊俠，管它是什麼海賊的世界也好，黃泉的世界也好，一定都沒有問題。誰迷失了，她也不會迷失，她一定還在某個地方，在那個世界……」

  ……

  第二天。

  布魯克準備打開通往黃泉的門戶。

  所有人聚集在周圍。林奇，羅賓，漢庫克，喬巴，路飛，索隆，山治，烏索普，弗蘭奇，艾斯，馬爾科，喬茲，比斯塔，卡普，雷利，香克斯，斯賓塞……

  這些年一直在拉斯加普島守墓的相蓮也來了。

  林奇當初去百合的墓里取得她的血統因子，這件事自然也瞞不過相蓮。

  「不用勸我，」相蓮擺了擺手說，「相信我，我現在感覺很好……」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許多人沒想到的人也來了。

  一頭灰白天然卷的庫贊。曾經的海軍大將青雉。二十年來，海軍式微，他也浪跡天涯，不知所蹤，沒想到今日出現了。

  庫贊仍然戴著那副小圓墨鏡，對林奇抬了下下巴，從背包里取出一件大衣，嘩啦一抖披在身上，竟然是寫著「正義」的海軍大衣。已經很舊了。

  卡普哈哈大笑，勾著庫贊的肩膀，比了個大拇指。

  林奇忽然注意到女兒的視線，「怎麼了？」

  芬奇低垂眼眸，又抬起，「你們會回來的吧？」

  「……」羅賓捧著芬奇的臉頰，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口，「好孩子，當然。」她又笑道，「你別忘了你媽媽的替身能力。再怎麼樣，我們只要想回來，還是很容易的。」

  芬奇也忍不住笑了，吸了吸鼻尖，輕輕抱住羅賓，鬆開後，又過去緊緊抱住母親漢庫克。

  漢庫克在女兒背後撫了撫，然後隨手一揮，在她身上，湧現分離出一條條黑白分明的蛇一般的幻影，如潮水般在原地凝結成一個半人高的奇特的「幽靈」，這是她的替身——『Dirty Little Animals』，屬於遠程操控型的替身，但是漢庫克願意的話，也可以放開操控，讓替身具備一定的自主性。

  漢庫克一念之間，就可以與自己的替身交換位置……

  林奇伸手在女兒頭頂揉了揉，笑道：「照顧好你弟弟。」

  「嗯。」芬奇撲進他懷裡點頭。

  那邊，塞爾達拉著母親大和的手，也在與父親艾斯告別。林克那小子湊在那邊，這會兒也溜達回來，可憐兮兮地抱了抱林奇他們，「爸，媽，媽，我也會想你們的……」

  布魯克打開黃泉之門，林奇等人回首環顧，與坐在兩朵火雲上的桑達、瑪麗點了點頭，眾人在路飛興奮不已的笑聲中，接連魚躍進入另一個世界。

  黃泉之門緩緩閉合……

  斯摩格等人久久沒能回過神來。他們此行只是想請求九蛇女帝解除那些海軍同袍的石化而已，沒想到竟碰上如此光怪離奇的事情……林奇，路飛，卡普先生，這麼多在這個世界舉足輕重的人，他們就這樣……去了另一個死者的世界？他們還會回來嗎？

  突然旁邊響起一個聲音，「好耶！！！！」，將眾人嚇了一跳。原來是林克原地激動地蹦了起來。

  芬奇搖了搖頭，阿晴指了指旁邊那道半人高的『Dirty Little Animals』，後者正扭頭眯著眼看向林克——顯然，這會兒並非替身託管，而是女帝漢庫克在操控著這個替身。林克落地，拍了拍衣服，愁苦道：「唉，爸爸媽媽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我現在已經在想他們了……嗚嗚嗚……」

  「呵呵呵。」娜美忍不住笑了。

  貝爾梅爾又沒死，娜美也根本不記得親生父母是誰……她看向旁邊的大和，視線落在大和牽著的女兒塞爾達的身上。

  「我還以為小達會跟你父親一起去黃泉冒險呢。」娜美笑著問，「你不是很喜歡你奶奶露玖嗎？」

  「爸爸肯定可以找到奶奶的……還有爺爺。」

  塞爾達說著，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而且我還有考試誒……」

  娜美一愣，那邊的林克已經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塞爾達的臉一下子紅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