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章小滿歸家

  待到雙方走近，老兩口滿臉都是好奇與打量的神情。

  老太太跟是直言不諱：「後生仔長得真俊，這是你媳婦吧？一看就是好生養的。」

  歷來大咧咧的小滿臉騰地紅了。

  顧恪卻是笑眯眯地點頭：「阿婆真是好眼光。」

  老太太樂了：「喲，這是誇你自己呢。」

  這老太太還挺有趣。顧恪心中也覺得有意思：「阿公阿婆，向你們打聽個事兒，熊滿倉一家住在哪兒啊？」

  老太太想了想，沒等她想出這「熊滿倉」是誰，旁邊老頭開口了：「熊滿倉，應該是熊家鎮的那個族老吧。」

  「熊老太爺啊。」老太太恍然：「早說是他嘛，他家在鎮西頭呢。」

  顧恪聞言點頭，開口謝過老兩口，繼續朝鎮裡行去。

  

  背後傳來老太太的低低的話語聲：「這是老熊家親戚？」

  老頭：「那閨女的模樣，和熊家那小閨女有點像，八成是了。」

  老太太：「我覺得還是這閨女靠譜，看那屁股多大，肯定能生……」

  小滿自然也聽入耳中，緊張得都順拐了。

  還是顧恪笑著在那好生養的地方揪了一把，才讓她放鬆了下來。

  與其說是這個話題讓她緊張，倒不如說是近鄉情怯。

  老太太那極具生活氣息的文化，讓她想起了熊家村的那些老太太。

  還有二十多年未曾相會的家人，又不知會如何面對她的出現。

  接下來的路途，兩人又被攔下了好幾次。

  不過前面已經「問明」了熊家所在，顧恪也不浪費時間，亮出信物，說明來意就好。

  大多數人都忙著開荒種地，倒也沒那麼閒，確定沒問題就重新開始幹活。

  唯獨遇見一位教習帶著一群孩子耕作，聽了他們的來意，就讓一個大孩子同行，帶他們去熊家。

  這時距離鎮子也就幾里地，大孩子接受過水上漂賜福，跑起來一溜煙的。

  沒耽擱什麼功夫，就把他們帶到了地方，張口就吆喝起來：「熊家嬸子，你家有親戚到了。」

  話喊出來，附近幾棟小樓都傳出響動，陸續走出人來。

  大孩子等到小樓里有人走出來，立刻招呼到：「熊家嬸子好，這兩位說是你家親戚。」

  又轉頭對顧恪兩人到：「這便是你們要找的熊家人。」

  說著就一溜煙又跑走了，他還要趕回去練武呢。

  這每天練武的任務不完成，全隊都要挨罰，他可不想成為小夥伴們的眾矢之的。

  而顧恪兩人面前，很快就聚攏了五個小婦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其中還有兩個大肚子。

  她們確實是熊家嬸子，但不是熊大熊二這對兄弟的老婆，而是熊三代們的老婆。

  所以，她們應該叫小滿一聲「大姑媽」——熊小小才是「小姑媽」。

  顧恪拱手為禮：「幾位請了，在下顧恪，攜內人小滿回來探親，特來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幾個晚輩小嬸子都茫然了下：「啊，小滿是誰？」

  旋即才有個嘴快的驚呼：「小滿？是那個，是那個小滿姑姑？」

  其餘幾人也立刻將「小滿」與熊王氏口中的「小滿那死丫頭」湊到了一塊兒：對啊，熊家嫁出去的姑娘，她們又完全不認識的，也只有這位失蹤三十多年的姑姑了。

  她們視線齊齊移到小滿臉上，仿佛看著什麼匪夷所思之物……好吧，這確實很難想像。

  一個小時失蹤，長達三十多年的姑娘，突然活生生地回來了。

  這要是上輩子的電影劇情，再選個夜景，八成人都會感覺這將是個鬼故事。

  以大武的社會治安，生存環境，百姓即便是成年人一不小心都很可能死在外面，別說一個普通女孩。

  但看著小滿的模樣，尤其是包子臉，大眼睛，小而圓潤的嘴，與她妹妹熊小小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有了這三點，臉上其它部位雖有不同，但說一句神似也不為過。

  有個小嬸子還下意識喃喃：「難怪，難怪奶奶老說小姑姑很像小滿姑姑，這，這真的很像啊。」

  小滿手足無措，平日裡早就蹦起來嗷嗷叫了，此刻卻只能一邊看幾個「晚輩」，一邊朝顧恪投去求助的眼神，手不由拉上了他的胳膊。

  顧恪側頭頷首，再拍拍她抓得死緊的手，以示安慰。

  再轉回頭，笑著對五個小嬸子拱手：「不知幾位如何稱呼？」

  幾人紛紛報上身份，也就是她們丈夫在家裡的排名。

  如此一來，他和小滿只需叫她們「阿大家的」，「老三」，「小五家的」。

  具體小滿到底是不是「小滿姑姑」，她們這些孫子輩的媳婦說了不算，更不能直接認下。

  如今熊家主事的是熊二，當然熊大是他哥，可以開口商討。

  說話最管用的當然還是熊老爹和熊王氏。

  不過老兩口早心態極好，每日幹活練武，逗逗小曾孫們就很滿足了。

  這一大家的瑣事，他們管了幾十年。

  現在熊大熊二都有孫子了，自然該他們當家。

  雙方相互招呼見禮後，兩人被讓進了一棟竹樓的堂屋，這裡屬於熊老爹老兩口。

  平日裡也就熊小小和小曾孫能仗著受寵，在這竹樓睡午覺或留宿。

  其他哪怕熊大熊二？看著就礙眼，滾回自己小樓去。

  福地小鎮目前還是紫竹紮成的小樓為主，畢竟除了北漠和中庭靠北地區，東南西三國及中庭靠南都適合紫竹生長。

  而且只要不求速度，播種後慢慢長几年，紫竹也能長起來。

  不像異種糧食，缺了肥料出產會大受影響，甚至無法成熟。

  所以大武靠近城池的野地里，隨處可見被放養的紫竹東一叢西一簇，大大小小都有。

  在南野的大山中，更是有大片紫竹林。

  要用了就收些，忘了也無所謂，反正長得越久，對付妖詭的殺傷力越大。

  玉龍福地溫度不低，竹樓對熊家鎮和碧海城的人還是挺習慣的。

  剩下太平城的人也沒覺得難以接受，誰讓起竹樓又快又好呢。

  先住著，再慢慢想怎麼修新樓，這樣最好。

  這些竹樓也不會浪費，反正不重，來個武宗就能用血氣集中託運到其他地方，作為後來者的臨時居所。

  註定是過渡品的竹樓自然不會很大，熊家才會分散到這一片的好幾棟竹樓里。

  坐下後，幾個侄兒媳婦就忙著端茶倒水，並送上點心。

  這期間自然少不了先盤盤道：「顧先生哪裡人啊？」

  「看著如此年輕，想必習武有成？」

  「既能前來福地，定與仙山有緣，不知信奉的是哪位老祖？」

  一句句都在客套，但怎麼聽都有上一世初見岳父岳母，被查戶口的感覺。

  顧恪笑著一一回應，並沒有不耐煩的感覺。

  要是怕麻煩，他大可不來，或者不用以小滿丈夫的身份，那也會省下很多口舌。

  但，怎麼可能！

  要不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除非不想哄自家開心果開心，否則最好從一開始就把調子定好，讓熊老爹和熊王氏安心。

  畢竟把人家閨女簽成了終身制員工——起步幾百年，不帶反悔的那種。

  況且小滿上得了主家，下得了廚房，為人古道熱腸。

  這種兢兢業業，極其能幹小僱工，簡直物超所值好麼。

  眼前這五個侄兒媳婦這點問題，不過是清風拂面，沒有任何難度。

  畢竟她們「疑似」晚輩，哪兒可能放開來問。

  現在痛快了，等下「小滿姑姑」認完親，她們怎麼辦？

  才刁難了長輩，難道還指望長輩不刁難回來嗎？

  這可是古代。

  說句殘酷點的話，熊老爹真開口要打斷這些兒孫媳婦的腿，兒子孫子也只能自己攔住求情，絕不敢對老爹動手的。

  當然小滿是女子，而且外嫁了，沒這種資格。

  熊家老兩口為人和善，也不可能弄出這種事。

  但，小滿可是熊王氏口中心心念念三十年的寶貝女兒。

  熊小小更是因為像小滿，從小備受寵愛。

  兒孫媳婦對熊小小都要老老實實，哪兒敢惹上小滿。

  況且熊小小就古靈精怪的，從小就讓人難以招架。

  那小滿這個「原版」會不會更難纏？這答案似乎不難想像。

  顧恪與五個侄兒媳婦尬聊了不到一盞茶時間，外面就響起血氣破空之聲。

  兩個人影踏空而來，轟然落到小樓前，激盪的血氣吹得街面一陣塵土飛揚。

  他們卻腳下不停，閃身就進了小樓內，兩雙眼睛就與小滿對在一處。

  三人先是愣怔，旋即變成喜悅，再之後又是莫名酸楚。

  熊王氏一個閃身，就把才想邁腳的熊老爹擠開，出現在小滿身前，一把抱住了她：「小滿，是我家小滿，嗚嗚嗚……」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哭出聲來。

  重新站穩身形的熊老爹晚了一步，只能站在她身後，伸手拍著小滿的頭：「回來了，回來就好啊。」

  顧恪沒用動用神念安撫。

  數十年分別，如今重逢，終究需要宣洩下情緒的。

  他只是默默退開了些，免得在旁邊礙著母女倆。

  沒等這邊如何，外面又是一陣陣血氣破空聲傳來，匆匆進來一人，赫然是熊二。

  見到與老娘抱頭大哭的小滿，他面色變幻，雙眼發酸：「小妹，真的是小妹……」

  這時，他身後略微落後片刻才進來的某人滿臉懵逼：啥？這家裡的小妹不該是我嗎？

  但見那哭在一處的老娘和……大姐？家裡的「正牌小妹」熊小小終究沒在這時跳出來說什麼。

  開玩笑，現在搗亂是想被老娘按著打屁股，還是被這剛回家的大姐打屁股？再不然，混合雙打？

  她敢肯定，那時全家除了老爹，再沒誰會來救自己的。

  嗯不對，老爹對這走丟的大姐也是極為掛念的，八成也會坐視不理。

  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她很快留意到了顧恪，頓時好奇心起來：這位又是誰？

  旋即看了看大姐小滿全方位碾壓自己的身材，熊小小恍然：大姐這模樣，那這位八成是姐夫了！

  顧恪注意到她的視線，回以微笑。

  熊小小心陡然慢了一拍，然後又是一跳：唉喲，這個姐夫了不得，好強的心神意志！絕對在武宗之上。

  顧恪倒沒太在意這小姨子在想甚。

  熊家人在玉龍福地都生活了一個月了，跟在他眼皮子底下也沒區別。

  如今的他，甚至比這家人彼此之間更了解每一人。

  這小姨子的性格頗多類似小滿，同樣活潑跳脫膽大。

  不同之處是更喜歡動腦子，小心機不要太多，自身主意正得很。

  換個好聽的說法，那就是自我意識清晰且強烈，難聽的話就是很「獨」很傲氣。

  表面上的禮貌，與她實際看得起誰，沒有任何關係。

  他也就用天人相合，小小地釋放了點善意，免得她腦子一動就搗蛋。

  什麼？他說了要讓小滿開心，讓她家人安心？那跟釋放善意有甚衝突。

  這裡只有老兩口對小滿有生養之恩，需要適當尊敬。

  熊大、熊二、小姨子卻是平輩。

  說恩的話，那也是小滿對他們有大恩，誰欠誰很明顯的。

  當然，顧恪也不覺得小姨子這種表現很奇怪。

  對於一個從未蒙面的「大姐」，她能一下哭出來，要不是淚腺發達，要不就是演技出眾。

  可惜熊小小與小滿很像，挨打頂多哇哇乾嚎，眼淚那是真的一滴也擠不出來。

  看別人笑話，笑出來眼淚還差不多。

  也是因此，這小丫頭此刻不光關注著自家大姐，還有閒心留意他這姐夫。

  這是天性，無分好壞。

  不過今天這場探親相聚的大戲還沒完。

  接下來的時間裡，熊大回來了——沒辦法，身為熊家一二代兄妹里唯一的二輪武夫，最後到場有什麼問題？

  實力也不允許他先到啊。

  看著小滿，他也是激動地高喊小妹跑上去，旁邊的真-熊小妹忍不住投來白眼。

  然後……熊大就被他爹一巴掌抽到旁邊去待著了。

  經此一掌，可憐的熊大也不敢再湊太近，主要內圈實在擁擠。

  熊王氏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女兒就不撒手，熊小小關注了片刻姐夫，也終於把注意力全放到了大姐這邊，果斷上去蹭親熱。

  娘仨在一塊兒，熊老爹和熊大熊二隻能圍在邊上，充當二十四孝丈夫（老爹）、哥哥（兒子），噓寒問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