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零章 二位欽差
2024-05-08 03:16:19
作者: 三戒大師
雖然寶音矢口否認,但兩位欽差還是很清楚,一定是她放走了吳為等人。只是知道又怎樣,這大王城乃是寶音的天下,他們還能咬她不成?
不過打那之後,寶音也再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反而時常派人送酒送肉、犒賞大軍,讓兩位欽差心裡舒服了不少,暗道:『看來她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不敢跟朝廷真的鬧翻。』
在兩位欽差看來,寶音放走吳為的舉動,也就成了一時衝動之舉……畢竟,王賢被罷官論罪、親友故舊下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也沒見寶音有什麼過激的反應。顯然這位蒙古公主,是很能認得清形勢的,知道感情用事沒有任何好處,保住自己的地盤和族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便打消了有所行動的念頭,安心在大王城駐紮起來,等待朝廷進一步指示。至於吳為帶走的那一萬人馬,隨他去就是了,既無糧草又無援軍,根本不需要朝廷討伐,自己就會崩潰的。
誰知先於朝廷旨意到達的,卻是王賢大軍凱旋的消息,兩位欽差登時嚇掉了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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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的吧!」武安侯像被蟄到了屁股一樣,一蹦三尺高道:「這都能讓他反敗為勝,還有沒有天理了?!」他們這些勛貴,都是被王賢收拾慘了的,但凡那貨還有一絲東山再起的可能,他也決計不敢當這個出頭鳥!
是太子殿下和首輔大人拍著胸脯,反覆保證這次王賢肯定完蛋,又對他許以公爵之位,這位老侯爺才又冒出頭來,給朝廷當這個馬前卒的。現在一聽說王賢凱旋而歸,老侯爺抹脖子上吊的心都有了。
「哎,這真是上天降下來禍亂大明的妖孽!」錢桉也是萬分不可思議,但他是文官,聖人教誨在心,且並未切身領教過王賢的手段,所以比武安侯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反而更加沉著。「咱們這回,看來真要拼上一身豁,也得把姓王的給拖住了!」
「咱就是給千刀萬剮了,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武安侯鄭亨搖頭連連,從聽到這一噩耗的那刻起,他就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趕緊有多遠跑多遠。「咱們趕緊撤吧!退回宣大去再說!」
「撤不了了,」錢桉乃是楊士奇的學生,聯絡朵顏部之事就是經他之手,對局勢自然看的比武安侯清楚。真讓王賢回到京城,就是他老師楊士奇的死期,他這個脅從也絕對跑不了。「侯爺,朝廷有嚴旨,咱們必須要硬抗王賢。」
「那就趁旨意還沒到,趕緊閃人啊!」鄭亨滿臉驚慌道:「晚一步咱們就成了填坑的了!」
「晚了,旨意早就在了。」錢桉苦笑著搖頭。
「怎麼可能,咱們都才剛知道消息,傳到京里最快也得兩天,再回來,又是兩三天,足夠咱們趕回口內了。」鄭亨說做就做,起身便要出去吩咐,緊急拔營。
「侯爺,你請留步。」錢桉卻擋住鄭亨的去路,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卷黃綾,正色道:「請接旨吧。」
「什麼?!」鄭亨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著錢桉道:「什麼時候來的旨意?我怎麼不知道!」
「是出京之前,太子殿下密授下官的。」錢桉神情古怪、五味雜陳道:「說如果王賢真的率軍回來,便宣讀這條旨意,否則,就不用拿出來。」
「你就當沒這回事兒吧!」鄭亨急眼了,想要推開錢桉,奪路而出。
那邊錢桉已經高聲宣讀起來:「著武安侯鄭亨、兵部右侍郎錢桉,倘若王某率軍回師,務必不擇手段將其阻攔,倘若致其過大王城內犯,爾等以戰敗論處。倘若爾等臨敵退卻,則以臨陣脫逃論處。」
武安侯登時僵在那裡,原來打自己離京那天,逃生之路就已經被封死了……
「侯爺,咱們現在退是死,不戰也是死,只能豁出去,搏一條生路了。」錢桉嘆了口氣,將旨意送到鄭亨手中。
鄭亨卻畏如蛇蠍,猛地一縮手,任由那黃綾掉到地上,驚慌失措的搖頭連連道:「那時殿下只當王賢率殘兵敗將而回,萬萬不會想到,他帶著幾萬大軍、挾大勝之威而歸,並不是要我們以卵擊石的!」
「侯爺覺著,這道理能在殿下那裡說的通嗎?」錢桉苦笑道。
鄭亨登時頹然,情緒稍稍平復下來,他便明白了,不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全家老少都得跟自己遭殃。
沉默了好一會兒,武安侯緩緩的彎腰,撿起地上的黃綾。那輕飄飄的一尺黃布,武安侯拿在手中卻感覺重如泰山。他佝僂著背轉回身來,腳踩棉花一樣走回帳中,一屁股坐下來。
見他已經認命,錢桉心下稍安,沉聲為武安侯打氣,更為自己壯膽道:「其實情況沒那麼糟,王賢的軍隊連番惡戰、損失慘重,已是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我們手中五萬大軍以逸待勞,勝算肯定還是在我們這邊的!」
「放屁……」鄭亨卻沒心情聽錢桉在這裡紙上談兵,冷笑道:「王賢的大軍接連消滅韃靼和朵顏,兵鋒之盛,天下無人可擋!就憑咱們手中這些酒囊飯袋,一個回合就會被殺的屁滾尿流!」
鄭亨畢竟是排名前列的靖難功臣,雖然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但眼光和見識擺在那裡,焉能不知自己的軍隊根本不會王賢的對手?
話說回來,他要是但凡有一點自信,也不至於嚇得想拔腿就跑……
「哦,」錢桉雖然是兵部侍郎,但卻是個一天都沒上過戰場的書生,聽武安侯這樣一說,登時也傻了眼:「難不成,天下就沒有能擋住王賢的人了?」
「就算有,也絕對不是你我。」鄭亨哼一聲道:「把遠在交趾的英國公召回來,嗯,還有黔國公也得一起,兩人聯手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錢桉無奈道:「二位公爺一個遠在安南,一個遠在雲南,等把他們調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誰說不是?」鄭亨苦著臉道:「罷了罷了,死就死吧,別連累了家小就成。」
「侯爺,咱們不能正面交鋒,還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嘛。」錢桉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王賢的軍隊再厲害,要是沒了他這個領頭的,一樣不攻自破!」
「你什麼意思?」鄭亨不解的看著錢桉道。
「至少到現在,大家還都是一夥兒的,看看能不能利用他沒防備,一舉把這個大禍害拿下!」錢桉沉聲說道:「這樣咱們可就立大功了!」
「怎麼可能,都到這地步了,姓王的能不防備咱們?」鄭亨像看白痴一樣瞧著錢桉,頭都懶得搖道:「你這是什麼狗屁主意。」
「王賢固然會防備咱們,」錢桉卻不以為意的笑道:「但有個人他不會防備。」
「你是說……」鄭亨愣了一下。
「不錯!他絕對不會防備和順長公主!」錢桉點頭道:「只要我們能說動她幫忙,拿下王賢易如反掌!」
「怎麼可能,」錢桉想了一下,大搖其頭道:「那蒙古娘們兒和王賢什麼關係,你能不知道?她不幫著姓王的收拾咱們,咱們都要燒高香了。你還指望她幫著咱們,這不是白日做夢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錢桉卻沉聲道:「形勢所迫之下,父子尚且會反目,何況他們也不是正經夫妻。既無媒妁之言,亦無耳鬢廝磨,能有多少感情怕不好說……」
「倒也有幾分道理……」鄭亨攏著鬍鬚,眯眼琢磨道。在他的印象中,王賢應該統共沒和寶音見過幾次面,兩人的孽緣更像是被各方各面強擰在一起,確實不像是有多少感情的樣子。
。
商議已定,二位欽差便到了長公主府,去拜見寶音。
距離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大王城基本恢復了原貌,然而長公主府還是當初遭兵災的樣子,殘垣斷壁、瓦礫未掃,連被砸壞的門窗都沒修復,也不知這位蒙古公主到底是在想什麼。
寶音就是在破破爛爛的正堂中,接見的二位欽差,一身的雍容華貴,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上茶之後,寶音柔聲問道:「不知二位上差今次所為何來?」
儘管從骨子裡鄙視蒙古人,但兩位欽差還是不由自主折服於寶音的氣度風采之下。言語間不敢有絲毫怠慢,錢桉趕忙道明來意道:「接到前方軍報,鎮國公率領大軍班師,不日即到大王城。」
「哦,你們不是說他死了嗎?」寶音吃了一驚,拉下臉道:「朝廷還有沒有點正事兒!」
「殿下息怒,按說鎮國公這回是十死無生,可是誰能想到,居然又讓他翻了盤?」錢桉苦著臉道:「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沒用了,咱們還是合計合計,怎麼應對吧?」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一應禮儀大人肯定比我懂,你們看著安排就是。」寶音聞言不動聲色,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需要什麼儘管知會,我大王城自會一力滿足。」
「呵呵,殿下可能誤會了。」錢桉和鄭亨對視一眼,聽著寶音話里話外,似乎真對王賢沒多大感情,前者便一咬牙,試探道:「朝廷並不希望看到鎮國公重返京城,不知長公主殿下能否理解朝廷的苦衷,以大局為重呢?」
「哦……」寶音眉頭輕跳,驚訝之色一閃即逝,又恢復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道:「這倒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