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車輪滾滾而來
2024-04-27 12:48:19
作者: 半百老叟
「且容本官問一問二位。」
縱使阮瑀乃是一介禮儀官員,但此刻猛然爆發的渾身氣勢卻全然不像是一個普通文人。
他雙眸直勾勾地盯著蛾遮塞,沉聲問道:「我漢室光祿勛劉大人所言,可是屬實?」
聽到這話,蛾遮塞揚起了下巴,一臉倨傲地徐徐說道:「那位光祿勛的言論,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此次我隴西羌族是本著想和漢室重修和平才千里迢迢來到了雒陽....」
「只不過,爾應該事先清楚,涼州地界,乃是我們和北宮將軍靠著兵鋒血刃占據的疆域,這麼多年以來,全賴王上和將軍共同合作治理,現如今就是要漢家天子動動嘴皮子罷了,犯得著麼?」
這人操持著的語氣,是隴西臨近關中一帶的方言,雖說與正常的官話有些區別,但大致卻能聽懂個七七八八。
而對此,劉協則是沉默不語,因為想要說話的他,屢屢遭受了一旁光祿勛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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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也是。
眼下無論局勢將會怎樣發展,像是阮瑀以及劉寬二人,毫無疑問皆是不願意讓某位脾性暴躁的燕王率先開口的。
無外乎,刀子有時候太利,更容易傷到自己。
「那麼,北宮伯玉呢?」阮瑀面無表情地問道:「隴西羌族,想讓朝廷免除這廝往日犯下的一應罪行,並予他將軍號?敢問二位是哪來的底氣?」
聞言,蛾遮塞風輕雲淡地笑了笑,雙手一攤:「罪行?漢室以往不去治理自身疆土,使爾那些百姓歷年遭遇盜匪劫掠,死傷慘重....好在有北宮將軍這麼一號英雄人物出面穩住了大局,否則?嘿。」
一邊說著,他表情戲謔地眨了眨眼,故作崇敬地抱拳補充道:「當然,我們隴西羌族,素來是很敬仰漢室這般的天朝上國的,不希望與貴國結惡,但是,吾王也需要給萬千子民們討一個交代。」
阮瑀皺了皺眉,語氣沉悶地說道:「不知羌王想要什麼交代?」
話音剛落,就見蛾遮塞輕車熟路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地圖,將其平鋪在桌面上,待瞧著劉協幾人看了一眼後,他遂笑呵呵地伸出右掌在地圖上一按,旋即做了一個包攬的動作。
「放肆!」
「隴西羌族,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阮瑀瞬間拍案怒喝,眼中流露出幾許憤慨。
要知道就蛾遮塞方才那一按一攬,就乾脆把這份涼州輿圖上的大半個漢室郡縣給統統包括了進去。
至於他具體想要表達什麼意思,相信任誰都看得懂。
瞧著阮瑀一臉火氣,蛾遮塞面色不改,思慮了片刻,又開口道:「那假設這樣呢?」說著,他手指觸水,在地圖上粗略畫了幾下,將黃河以西的涼州疆域圈了起來。
阮瑀冷冷地笑了兩聲,一言不發。
見狀,蛾遮塞咂了咂嘴,無奈地說道:「爾不是禮官麼?就這脾氣?」
「據我等所知,涼州雖然曾經屬於漢室,但眼下,你們已經失去了對武威郡往西的控制權,換句話形容,這片土地早就不是漢室所有....既然如此,何必拘泥一個失去的疆域呢?將它交給北宮將軍治理,名義不變,還能換取隴西羌族的友誼,多好?」
不可否認,自近幾十年以來,漢室對於涼州能夠輻射到的疆域早就只剩下了不足二分之一,但正所謂肉要爛在鍋里,即便是有亂軍作祟,那也絕對不能允許西羌這等外族擅自插手其中。
這是名義上的利害關係!
搖了搖頭,阮瑀不卑不亢地低聲說道:「我大漢,斷然不會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
聽聞此言,蛾遮塞譏笑幾許,幽幽地說道:「貴國的天子尚未閱讀文書,爾就直接選擇了拒絕....呵呵,這不太附合漢室的禮俗吧?」
「沒有必要!」阮瑀單手攥緊那份文書,遂將其丟還給了這兩名羌人,慍怒地說道:「陛下日理萬機,沒空去理會這等無理要求!」
蛾遮塞不慌不忙地接過了丟到懷裡的文書,眯了眯眼睛,口吻陰沉地諷刺道:「此番我隴西羌族攜滿滿誠意趕赴,爾卻如此欺辱....是以為漢室仍是那個天朝上國嗎?!」
「或者,爾欺我羌騎不利?」
話音堪堪落下,阮瑀氣得面色漲紅,而在旁,光祿勛劉寬亦是咬緊了牙關,死死地盯著對方。
豈料就在這時,屋內響起了一陣莫名的怪笑。
眾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卻瞧劉協手掌托著下巴,一時笑得難以自制。
「小子。」
「你笑什麼?」蛾遮塞面露不悅。
只見劉協聳了聳肩,似笑非笑地說道:「也是委屈你們幾個傢伙了,西羌明明是迫不及待地想和我漢室開戰,卻非要舔著張臉學著中原規矩,討個師出有名?」
「真是蹩腳的伎倆....」
蛾遮塞額角微微抽搐了兩下,旋即瞥了一眼陳逸,看對方面色輕鬆,遂放下心來深深凝視著劉協,忽然逼問道:「小子,隨便污衊我們的善意,你是覺得自己能代表漢室嗎?」
劉協笑容一滯,氣勢稍泄,可就在此刻,一名鴻臚官員走了進來,朝著眾人拱手拜道:「適才德陽殿傳達口諭,關於涼州一事,皆全權交由燕王殿下處理。」
「....」阮瑀和劉寬忍不住對視一眼,頗有些震驚,甚至連帶著角落的陳逸,也是瞳孔猛縮,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名鴻臚官員。
【天子,怎會?】
緊接著頓了頓,劉協轉頭望向蛾遮塞,玩味地說道:「現在,本王好像能代表漢室了呢。」
「砰!」
一隻手掌憤憤地拍在桌案上,蛾遮塞面若寒霜,語氣嘶啞道:「既然如此,吾就懶得跟你們廢什麼話了!」說罷,他迅速收起了地圖和文書,帶著俄何燒戈與陳逸拂袖離去。
見狀,劉協抬起眼皮,正色道:「本王由衷地希望隴西羌族能識得時務,不過,倘若你們仍舊野心不改,執意開戰,那麼我劉協,屆時將會親手把那些亂臣賊子逐一授首。」
「....」蛾遮塞腳步一懸,旋即不屑地輕哼一聲。
而陳逸也是在神色複雜地瞥了一眼劉協後,默默地跟了上去。
望著這幾人漸漸離開,阮瑀嘆了口氣,搖頭說道:「羌人和北宮伯玉,根本不是來交善的。」
「啊。」劉寬揉了揉額角:「他們只是想要一個藉口,燕王殿下說得沒錯,一群開化未久的蠻夷,非得學著咱們,立個師出有名,簡直惹人嗤笑。」
「....」
劉協一言不發,向二人起身告辭。
前腳離開了鴻臚本署,他便直奔皇宮德陽殿,因為劉協知道,天子尚在等著自己。
果不其然,待劉協抵達德陽殿時,龍椅上的某位天子瞧見他也不驚訝,只是一邊批閱著奏章一邊隨口問道:「西羌和北宮那邊,如何?」
「父皇何必明知故問?您不是早就猜到了麼?」劉協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在老太監的暗示下尋了個褥墊盤坐。
「哈哈。」天子嘴角含笑,放下了手中奏章:「明知故問?那燕王說予朕聽聽。」
劉協看得清楚,曉得這是天子在考驗他,索性也不推脫,如實答道:「倘若北宮伯玉並無染指舊都之心,相信這傢伙定會想方設法讓陳逸擔任使團主導,與我大漢商討歸降一事,反之,如果他有意趁著守備空虛之際挑起戰火,那眼下,就是聯合隴西羌族發難的最好時機....」
「好小子,分析得頭頭是道啊,所以你覺得,大戰將啟?」天子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自己略微顫抖的臂膀。
「差不多吧。」劉協想了想:「兒臣認為,只要他們一日心存野心,便沒有其它選擇。」
「唔。」天子讚許地輕輕頜首,旋即認真說道:「儘快完成虎豹騎的換裝,畢竟西羌若要開戰,我大漢現下能動用的,也就唯有....」
剛說到這,他抬起頭來,瞧著劉協面色黯然,心中不禁感到納悶,遂狐疑地問道:「怎麼了?」
劉協猶豫了兩三息,撇了撇嘴故作無事:「沒什麼,只是今日....心情不太好。」
「....」天子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未曾深究。
直至目送著這個兒子徹底離遠了德陽殿,他方才舒出一口濁氣,仿佛卸下重擔似的把整個人盡數依靠在龍椅上。
瞧著這一幕,中常侍蹇碩欲言又止,最終湊上前去貼心地捧上了一盞參湯,怯怯地低聲道:「陛下,請您一定要保重龍體....」
「老毛病了,無礙。」天子的半隻胳膊如遭雷擊般不受控制地顫抖個不停,他壓下雙眸血絲,唏噓地說道:「時間還來得及。」
「朕,要站好這最後一班崗呢。」
中平八年六月初。
隨著那兩名隴西羌人灰溜溜地離開了雒陽,在這段時間內,諸如司農衙和考工署,無不陷入到了瘋狂運作的忙碌之中。
備戰!
只為備戰!
自燕王劉協一紙令下,成百上千的工匠們無不開始晝夜顛倒地趕鑄起了虎豹騎的新式裝備,像類似大黃弩這般戰場殺器,亦是由馬均主動牽頭,領著幾名郎官,加快了疊代的進度。
時至六月底,從舊都長安快馬傳來的一封加急書信,毫無疑問,更是催化了這場烽火的始端。
對此,在經過接連幾日的朝議商討下,德陽殿立馬傳出聖諭,即日起任命燕王劉協披掛為帥,暫督涼州一應事宜,並且天子竟然罕見地將西園八部外加虎豹騎盡數撥到了他的麾下,聽候差遣。
興許是默認了某位小殿下先前關於丁原舊部的安置權,諸如呂布、高順、張遼等人,亦是被臨時編入了虎豹騎的編制之中。
一時間。
任由劉協肆意調動的軍隊,已經赫然躍居到了八萬之數。
不過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即便少府這段時間內使出了百般氣力,然大軍出征的期限,也得等上一等。
當然。
這個期限,最終定格在了七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