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夾槍帶棒
2024-04-27 12:47:35
作者: 半百老叟
片刻之後,劉協與上黨都尉郭汜分別盤坐在一張桌案旁。
劉協似笑非笑地輕輕拍打著大腿,而反觀郭汜,則是用一抹怨毒的眼神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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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由也很簡單。
這位堂堂兩千石大吏,是被育延一腳從衣櫃裡活生生踹出來的,甚至連穿戴衣物的空暇都沒有,就被幾名鮮卑騎卒強行提著按在了桌案邊上。
難怪他如此驚怒,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自己那份官軼,足夠讓漢室絕大部分人再三禮遇。
「黃口小兒!」
郭汜咬著牙關,憤憤地說道:「深更半夜帶兵突襲郡城,並擅闖居臥,你意欲何為?!」
不得不承認,十幾息之前,當府邸上下響起一陣陣喧譁喊殺聲時,郭汜的確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出於本能恐懼,他躲到了柜子內。
可如今,眼瞧著對方居然是某位囂張跋扈的燕王,他卻漸漸鎮定了下來。
興許是郭汜覺得,劉協再怎麼不濟亦是朝廷代表,身負天子諭旨,斷不敢對他怎樣。
「漢律何在?規矩呢!某要狀告陛下!」
亦是猜到了這一點,劉協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郭汜,暗暗好笑這個都尉方才還嚇得跟一隻埋頭鴕鳥似的。
「呵。」劉協玩味地輕笑一聲,和顏悅色道:「郭都尉眼下記得漢律了?哎呀呀....依本王來看,人貴有自知之明,在什麼樣的處境下,就該動動腦子,仔細琢磨琢磨,是否會禍從口出。」
「你威脅我?」
聞言,郭汜臉上浮現了濃厚的慍怒,握緊拳頭猛地拍案:「狂妄自大的小崽子,我厲兵秣馬征戰塞外的時候,你還藏在娘胎里吃奶呢!」說著,他嘴角一揚,冷笑了幾聲,十分篤定道:「小崽子不敢對我怎麼樣....」
「....」劉協眉角垂下,雙眸掠過一絲肅殺,淡淡地說道:「既然郭都尉不願跟本王好好談,那麼留著你也就無用了,來人啊,把他塞回去,放火燒了這座府邸,咱們今夜不曾來過。」
「遵命。」
育延俯首抱拳,招呼著兩名鮮卑騎卒一把按住了郭汜的胳膊,將其生拉硬拽至那張衣櫃,準備重新塞回去。
見狀,郭汜面色煞白,他萬萬沒想到劉協一言不合便真的要擅殺朝廷大吏。
「住手!」
「我叫汝住手!」郭汜驚恐地大喊了幾聲,因為他看到,那個燕王正打算起身離開。
聽到這話,已經扶著門框的劉協扭頭瞥了一眼,平靜地說道:「改變主意了?」
「我....我。」終歸是形勢比人強,郭汜忍著心中的怒火,遂低下了倨傲的頭顱。
瞧此,劉協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鮮卑騎卒放開這位兩千石都尉,口中輕描淡寫道:「那你傻站著干甚?滾過來坐。」說罷,他掀起甲片,在原先的位置再次盤膝入座。
郭汜額角抽搐,遲疑地挪動著步伐,緩緩走到了桌案邊。
此時此刻,他哪裡還敢有任何托大。
眼前這位封號燕王的皇室小輩,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目無禮法的瘋子!
【小崽子難道不清楚,若今日殺了我,會釀成怎樣的局面嗎?】
但是想了又想,郭汜自然沒膽魄用自己的性命去嘗試劉協的態度,只得老老實實地重新坐下。
「要我怎樣,你才肯帶著這些外族騎兵離開?」目視著前方燕王,郭汜壓低聲音詢問道。
看他緊握拳頭,一副緊張的模樣,劉協笑著打趣道:「本王還沒說幾句話,郭都尉就打算驅逐客人了?」
「....」郭汜默默地瞥向劉協,語氣古怪地說道:「假設有選擇,我一輩子也不想見到你。」
聞得此言,劉協哈哈大笑,旋即欠著身子調侃道:「用不著擔心這麼久,郭都尉能否瞧著明日的太陽,尚且兩說。」
伴隨著一席話入耳,一股寒意自郭汜的後背迅速竄升,他終於察覺到,對方的殺意,或許不止是嘴上說說。
「你....真要?」郭汜咽下口水,恨恨地攥緊桌案,冷聲提醒道:「我乃朝廷親冊兩千石,你若敢殺我,整個并州都將視汝為敵人!」
「哇哦。」
「整個并州,厲害厲害。」
「這狠話,搞得好像并州皆是反賊呢。」
劉協點點頭,故作誇張地擠出了驚恐表情,然而嘴裡卻嘲諷著說道:「嚇死人了,董刺史打算學王芬嗎?嘖,遙想去年本王率軍同柯比能麾下二十萬鐵騎展開廝殺,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大敗了草原,使得他們簽下賠款協議....并州,好怕怕啊。」
「不不不。」
「刺史是漢臣,非逆賊!你且休要胡言!」郭汜咬著唇齒,不禁感到一陣畏懼。
縱然在此之前,他曾數次評價劉協與鮮卑的幾場大捷全賴僥倖,可如今聆聽著小輩複述一遍,郭汜忽然認為,自己那句半帶威脅的提醒,壓根沒有起到絲毫的效果。
他不動聲色地環顧著屋內一眾兵卒,諸如育延在內,這些人紛紛操持著一雙恥笑目光,仿佛看待傻子似的瞧著自己。
「還有什麼底牌,別墨跡了。」劉協單手托著下巴,旋即意味深長地說道:「倘若沒了依仗,那就認清現實,乖乖聽本王的話,這決定郭都尉能否看見明日的太陽。」
「....」
「你說。」郭汜臉色鐵青,小聲道。
見他勉強服了軟,劉協索性也不在意其它,遂調整了一番坐姿,沉聲問道:「此番你等并州文武遲遲不肯班師回朝迎接犒賞,究竟藏著什麼心思?」
「啊?」郭汜一愣,似乎沒太聽懂。
「你我犯不著在這裡兜圈子,本王懶得廢話,所以想活命就直接交代吧。」
劉協皺起眉頭,雙眸緊盯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董卓是不是企圖謀反?」
「斷然不是!」
「刺史大人一心為國,任勞任怨十多餘年,怎麼可能謀反?」郭汜當即否認道:「更何況延遲班師,乃事出有因,朝廷豈有逼迫之理?」
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些什麼,在環視了一圈四周凶神惡煞的鮮卑騎卒後,挺直了腰板,低聲道:「如果燕王不放心,某能代刺史保證,等瑣事結束,我們必然會領著此戰軍功將校一併趕赴雒陽。」
「好一個事出有因,好一個瑣事纏身。」劉協冷笑不止,嘴唇輕啟,淡淡地說道:「我想郭都尉是神志不清了,本王從來都沒有在與你商量。」
「董卓打得什麼算盤,永遠瞞不了天下人,要麼,你乖乖臣服,率軍返雒,配合朝廷給外界一個交代,要麼,就死在本王的鐵騎下,馬革裹屍!」
瞅著劉協那殺氣騰騰的目光,郭汜額角虛汗直冒,原本因怒氣導致的燥熱,待對上那雙眼睛,頓時褪去,只剩下了通體冰涼,結結巴巴了半晌也未能憋出一句話來。
而反觀劉協則又放緩了語速,慢悠悠地說道:「感覺丟臉?呵呵,合圍王芬、迎戰匈奴,你們并州丟的臉還不夠多嗎?如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卻硬氣地跟本王立下什麼保證?」
「都尉,想試試一劍封喉的體驗?」
「....」郭汜青筋暴起,緘口不言。
「認真想想。」劉協指尖敲打著桌案,幽幽地說道:「其實嘛,并州一事還遠遠沒到達覆水難收的地步,汝為何要昏了頭地跟著董卓幹上一票賠命買賣呢?朝廷犒賞、兩千石地方大吏,試問那樣填不飽你的肚子?」
「人吶,得懂清局勢,往前看。」
「....」郭汜欲言又止,臉上隱約露著幾許猶豫。
過了好一陣子,他舉棋不定地試探道:「燕王,願意善待我們?」
「當然。」劉協笑著寬慰道:「事實上,父皇和朝廷此行的態度,都要比本王和善,只是你做錯了選擇。」
郭汜凝視著劉協,在盯了足足十幾息,方才徐徐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好,如果燕王信守承諾,給夠我們合理的待遇,卑職願意率領上黨一部班師返雒....至於并州的事宜,您來遲了。」
「什麼?遲?」
劉協錯愕地問道:「你不是董卓麾下親信,委任總攬并州事宜嗎?」
【媽了個巴子,感情小崽子你還曉得啊?】
「兩日前,卑職的確擔得起這個稱呼。」郭汜氣急敗壞地哼哼了兩聲,口中卻無奈地解釋道:「可曲軍侯華雄,早早地就帶著兩百騎兵遠赴奢延了....照軍師的安排,此乃雙重保險。」
「說人話。」
「卑職以為您聽得懂。」
「李軍師向來謹慎,得知燕王立下了期限,便快馬吩咐卑職派華雄通知各地郡縣,一旦上黨有危,則全境戰備。」郭汜聳了聳肩,幸災樂禍地說道:「您這手棋下得不錯,只是,未能查漏補缺。」
該死!
劉協神色動容,不由得暗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