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箭在弦上的同室操戈

  半個時辰之後，劉協黑著一張臉離開了這間府宅。

  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心情很是糟糕。

  原先依照推算，自己明明只需要快刀斬亂麻，一口氣奪下上黨郡城，活捉郭汜，隨即靠著對方在并州文武中的地位徐徐圖之，儘量將潛藏於私下的危機逐一扼殺。

  結果萬萬沒想到的是。

  幻想很不錯，現實很骨感。

  董卓身旁那個狗頭軍師，居然提前做好了防範準備，還美其名曰雙重保險。

  「搞不好，這下子真要打起來了....」

  駐足府外門口，劉協抬起頭眺望著星空，喃喃地嘆息道。

  在旁，鮮卑將領育延抱拳說道：「請殿下勿慮，一切皆有我虎豹騎。」

  聞言，劉協嘴角勉強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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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點都不懷疑虎豹騎的實力，同理，也不覺得自己會吃上一場敗仗。

  究其根本，他只是不希望與并州挑起內戰。

  畢竟無論董卓還是郭汜，二者說到底都是名副其實的朝廷官吏，要是能和平相處，那自然最好。

  反之，若鬧到雙方兵戎相見，這才是當下最不利的局面。

  就跟宗正劉焉說的那句話一樣：并州還未反。

  試問天子包括朝廷百官在內，大傢伙誰看不出董卓的狼子野心？之所以借著使節名頭前來表達善意，順帶敲打敲打這位手抓兵權的刺史，為的，不就是想讓并州文武識趣些嗎？

  漢室....或者，朝廷。

  早就不是百年前那個威壓海內的龐然大物了。

  倘若此刻爆發內戰，各地世家、南方州部、邊境異族，這三者又豈會不落井下石？

  估摸著屆時也將有一大批自稱飽讀聖賢書的士人跳出來，指責皇室：你們連自家的臣子都容不下，如何治理天下？

  這個把柄，劉協怎麼也不希望落到一些野心家手中。

  因為他很了解，有的時候，大義與名分是非常重要的，假設這次把事態鬧大，相信某些傢伙並不介意在背後推波助瀾，使得漢室重歸崩塌之路。

  想到這裡，劉協煩躁地在府宅街口來回踱步。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工夫，他方才氣呼呼地趕往了驛館。

  事已至此，就算再如何惱怒亦是無用，還不如好生歇息一夜，待等天亮迅速發兵，趁著消息未來得及完全傳播，以最快的速度，迫使并州文武選擇臣服。

  然而事實證明，劉協的猜測精準無誤。

  天色剛一蒙亮，他派去上黨其餘幾個縣城的白馬義從便傳來了消息，說是各地軍隊有所異動。

  「他媽的！」

  劉協暗罵一句，心中未生幾分意外。

  兩日的時間，肯定夠讓華雄把那個狗頭軍師的叮囑散至并州的大多縣城。

  好在上黨都尉郭汜姑且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籌碼，外加這傢伙已經服了軟，否則，劉協還真是要被氣到吐血。

  隨著午時堪過，劉協思來想去，最終選擇將拓跋猗盧喚來，吩咐對方率一萬虎豹騎坐鎮上黨，看押著郭汜在內的一眾并州官吏，以及下轄邊軍。

  拓跋猗盧抱拳領命，旋即低聲問道：「城外的百姓，殿下打算怎麼安置？」

  劉協單手摸著下巴，說道：「之前那些傢伙搶占的財富宅邸，都讓他們一五十一地吐出來，物歸原主，若有人不從，蓄意造事，你就看著辦。」

  「遵命！」拓跋猗盧眸光一亮，心中大定。

  對於這個第一批跟隨自己的老將，劉協還是較為放心的，或許拓跋猗盧在行軍打仗、攻城略地等方面遠遠不如育延勇猛，但讓他守城，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留下了一番囑託，劉協便迅速離開了驛館，前往城外，跟育延諸將踏上了前往西河郡的道路。

  在途中，他收到了來自白馬義從的戰報，乃是關於丘力居一部的情況。

  昨夜，當虎豹騎夜襲上黨時，丘力居亦率眾朝壺關發起了突襲，靠著一番幾近相似的戰術搭配，迅速拿下了這處關隘，並一路長驅直入，提前一步趕到了西河郡離石縣。

  但遺憾的是，他們沒能像前一次那般以雷霆之勢奪取這座郡治。

  這其中原因，皆在戰報收錄。

  首先，坐鎮離石縣的并州將領，可不是什麼岌岌無名之輩，那是奉車中郎將徐榮，一位曾從死人堆里斬獲不凡軍功的當朝猛將。

  其次，丘力居麾下全員皆是輕裝騎兵，壓根沒有時間準備絲毫攻城器械，也沒有白馬義從幫助打開城門。

  暗暗握緊了手中信紙，劉協眸光一沉，拔劍高呼道：「左右斥候傳本王令。」

  「全軍加快步伐，目標，離石！」

  「喔喔！」

  話音落下，四周黑壓壓的一眾兵卒紛紛起身上馬。

  三月十九日黃昏前夕，劉協風塵僕僕地率領主力騎兵抵達了西河郡治附近，並在當日就與丘力居、彌加二人麾下的一萬虎豹騎匯合，攜著近乎三萬軍勢馬不停蹄地前往了離石縣下。

  此舉，既是示威，亦是為了迫使城內的邊軍投降。

  而在這支騎兵於離石縣外整裝列隊時，東門城樓上，一名身披魚鱗扎甲，體型魁梧的壯漢，正雙手扶著沿牆，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這一幕。

  毫無疑問。

  他，即是奉車中郎將，徐榮。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人算不上刺史董卓的下屬，只是二者間情誼頗深，自當年西羌叩境便結下了緣分，後來索性就常常以兄弟相稱。

  「....」

  「那就是燕王殿下收服的鮮卑軍隊嗎？真是不可思議。」

  手掌按著牆沿，徐榮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一字軍陣，心下著實驚訝不已。

  作為久經沙場的悍將，他能清楚感覺到，城外的鮮卑騎兵，絕對不是什麼普通貨色。

  氣勢！

  單單一個照面的軍容氣勢，徐榮就瞧出了許多。

  他甚至在那些騎兵的臉上尋不見絲毫遲疑、恐慌、不安這類神情，仿佛對這支騎兵來說，戰爭，就好比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為常。

  【呵，就是不確定，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樣子貨】

  「擂軍鼓，集結軍隊，隨本將出城。」

  沉默了良久，徐榮舔舐著嘴唇，不禁泛起了一股激動。

  「出....出城？」他身旁的幾名將校目瞪口呆，下意識地望向城外那支黑壓壓的騎兵軍陣。

  徐榮嘿嘿詭笑著：「你們，不信文優麼？」

  聽聞此言，周圍那幾名將校的面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可說到底，他們哪裡敢去忤逆自家軍師的意思，即便心中百般不願，也只得硬著頭皮默默跟在徐榮身邊。

  但城內這樣的反應，亦讓劉協感到了錯愕。

  經過斥候稟報，離石縣的駐軍並不多，頂破了天就是五六千人罷了，而自己手下卻有近乎三萬騎兵，六倍懸殊的差距，那徐榮竟然還敢出城迎戰？

  「意外之喜啊....」

  眯了眯眼睛，劉協輕吐一口濁氣，抬起手幽幽地說道：「他要戰，那就戰....傳令下去，大軍後移三里，給對方留下一片列陣空間。」

  「遵命！」

  三萬騎兵調轉馬頭，徐徐後撤。

  見狀，徐榮頓時明白了劉協的意思，嘴角淺笑著開始著手排兵布陣。

  豈料就在此刻，徐榮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呼喊聲：「停下！住手！都住手！」

  「唔？」

  徐榮虎目一挑，向著聲音來源處望了過去，驚訝地看到，貌似有十餘騎兵正朝著此地飛奔趕來。

  「那人....好生眼熟啊。」

  「咦？西戎校尉張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