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薪火與安心

  天上，孟老以必死之心，仗儒家聖劍，與西大陸兩尊神明大戰。

  西大陸軍心大亂。

  在西大陸軍隊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神明，被來自大乾的一個儒家半聖壓制。

  這不能不讓信徒們感覺世界觀崩塌。

  而在這種時候，上官雲——進入了主城。

  正常情況下，他會被攔住，會被發現，會被盤查。

  但是現在，孟老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而上官雲的實力也再做突破。

  

  當他隱匿了自己的氣息之後，來自西大陸的那些監控感應，以及西大陸軍中的那些高手，全都被屏蔽了對於上官雲的感知。

  這自然是儒家半聖的手段。

  除了智慧女神。

  是的，除了智慧女神。

  以智慧女神的實力，當然不會連上官雲都發現不了。

  事實上當孟老還在天空和兩神大戰的時候，智慧女神就已經發現了上官雲。以她的智慧，也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上官雲要做什麼。

  然後……

  智慧女神默默的將威爾叫到了身邊，吸引了威爾的注意力，神情凝重的看向天空。

  「戰況……不妙。」

  威爾心中一沉，問道：「女神，難道神明處於下風？」

  「不，他們處於上風，乾國的儒家半聖已經快要死了。」智慧女神道。

  威爾並沒有因此就產生放鬆的心理。

  他是個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智慧女神的意思。

  「受傷的野獸最為危險，要小心他臨死之前的反撲。」威爾道。

  智慧女神點了點頭。

  「不錯，他手中持有的應該是儒家聖人當年執掌的聖劍，威力猶在一般的神器之上。」

  這是真的。

  當年儒家聖人仗此劍橫行天下，無敵當世，儒家的「道理」深入人心。

  此劍一面刻了一個「德」字，一面刻了一個「理」字。

  所以孟老現在就等於是低配版儒家聖人。

  不過他戰鬥的對手比當年儒家聖人面對的對手還要更高端。

  聖人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孟老是以德服神，以理服神。

  如果沒有來自儒家聖劍的幫助，單靠孟老拼命，也是做不到的。

  勇氣自然值得稱讚。

  但創造奇蹟的，更多還是實力，而非勇氣。

  「威爾，你要做好安撫軍心的準備。」

  智慧女神一句話，讓威爾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女神，難道……」

  威爾有了一個不能置信的猜測。

  智慧女神確認了他的猜測。

  「也許，今日會有神明隕落，但不必擔心，他今日必死無疑。」

  智慧女神說的是孟老。

  智慧女神的提醒，更是讓威爾把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孟老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上官雲來到了主會場。

  上官家族的人都在這兒。

  他們本就在接受西大陸的賜封。

  向西大陸投誠的他們，也將成為西大陸新的貴族，拿到西大陸上流社會的通行證，用自己千年世家的榮耀，賣了一個好價錢。

  也讓大乾蒙羞。

  而上官家族千年以來的第一人，今天站在了他們的對面。

  「是我將上官家族帶到了原本不屬於他們的高度，現在，就由我親手打碎他。

  「上官家族列祖列宗在上，後輩子弟上官雲，今日忤逆不孝，自斷傳承，讓上官家族從此破而後立，迎來新生。

  「生食乾祿，死為乾臣。英靈不遠，祖宗安息。」

  上官雲內心向自己的列祖列宗道了歉。

  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或許有可能斷絕上官家族的千年傳承。

  戰亂年代，沒有人能保證一直活下去。

  他也不能保證，上官星風和上官婉兒能夠在死前給上官家族留下子嗣。

  但上官雲依舊選擇了動手。

  因為，一個需要依靠通敵賣國才能榮華富貴的家族，在他眼中本就不應該存在。

  哪怕這是他出身的家族。

  這個時候，上官雲看到了賈瑛。

  賈瑛也看到了上官雲。

  賈瑛嚇了一跳。

  他投降西大陸之後，直接被威爾高高供起。

  想背刺，沒機會。

  想掌權？更沒機會。

  不過平日裡的小日子過的還算舒坦。

  威爾出手也算大方。

  除了被大乾百姓罵的有點不爽之外，賈瑛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整體上來說還是很滿意的。

  就連西大陸的一些軍中男兒，也讓賈瑛頗為滿意。

  賈瑛感覺自己從前太膚淺了，不應該有國別歧視。

  撇開其他不論，西大陸的男人也是一樣的古道熱腸。

  和象姑館的相公們相比是另外一種風格。

  賈瑛進化了。

  他意識到自己其實十分博愛，並不偏激。

  所以賈瑛現在頗有一點此間樂，不思乾的感覺。

  直到他看到了上官雲。

  上官家族投靠西大陸的事情賈瑛現在自然也知道了。

  他看到上官雲，和上官雲對視了一眼，立刻就意識到了上官雲是為何而來。

  然後，他嚇了一跳。

  生怕自己被上官雲也一道給劃入必須要屠殺的行列當中。

  畢竟名義上，他也是一個賣國賊。

  想到這裡，在上官雲的注視之下，賈瑛不動聲色的在上官家族聚集的地方設立了一個隔音結界。

  然後快速的走到了智慧女神身邊。

  前者向上官雲展示自己的誠意。

  後者求罩。

  在智慧女神身邊，即便上官雲想要殺他，也必須要顧忌智慧女神的實力。

  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賈瑛展現了四大紈絝應有的水準。

  畢竟是能讓天帝掉坑的男人。

  不過當走到智慧女神身邊，賈瑛又無意中和智慧女神對視了一眼。

  迎上智慧女神那似乎看破一切的智慧雙眸，賈瑛有了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他瞬間又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他被智慧女神看破了。

  這也就意味著，他危險了。

  要不要現在跳反？

  稍後和上官雲一起殺出去？

  賈瑛的大腦在進行激烈的思考。

  就在這時，賈瑛卻發現智慧女神移開了眼神。

  而且智慧女神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上官雲，然後重新將目光放在了天上。

  這一切盡收賈瑛眼底，讓賈瑛心頭一動。

  智慧女神……好像在故意視而不見？

  這是為什麼？

  他不懂，但他感覺這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破局之道。

  也是大乾的希望所在。

  至於智慧女神根本什麼都沒發現這個可能性，賈瑛直接排除掉。

  他尊重自己的智商，也尊重智慧女神的智商和能力。

  自欺欺人的當鴕鳥，是不可能成功的。

  上官雲倒是不知道賈瑛內心的變化。

  他也沒有關注智慧女神。

  事實上作為上官家族的一份子，上官雲現在是做不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他現在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上官家族的人身上。

  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侄子侄女，他們正在觥籌交錯，肆意點評著天空當中的大戰。

  哪怕孟老來襲，也沒有讓他們失態。

  很顯然，西大陸兩尊神明出手，在他們看來，已經萬無一失了。

  上官雲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過去這麼多年，好像上官家族所有的智慧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這群人……真的是又蠢又壞。

  但偏偏又是這種人，能夠造成最大的破壞力。

  所以，還是送他們去死吧。

  上官雲沒有廢話，也沒有敘舊。

  他只是單手抬起，然後用力的下壓。

  「殺！」

  冷厲的聲音從上官雲口中吐出，帶著玉石俱焚的決意。

  以上官雲現在的實力，即便是面對神明也有一戰之力。

  在智慧女神故意放水的情況下，上官家族的人根本不是上官丞相的一合之敵。

  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屍首分離。

  魂飛魄散。

  等上官雲將他們全部殺光之後，現場才有人反應了過來——不是他們的反應太慢，而是上官雲殺人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

  等他們反應過來過後，上官雲也沒有陪著他們玩，更沒有繼續大開殺戒。

  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而且殺死西大陸的普通人哪怕是軍中的高層，也並沒有殺死來自西大陸的神明來的更有意義。

  兵對兵，將對將，大乾未必會輸。

  今天他和孟老出現在這裡，除了他們早就已經心存死志之外，更大的戰略目的，就是要屠神。

  以凡人之身，單殺神明，打破神明不可戰勝的神話，大幅提高大乾的士氣。

  這很重要。

  而此時，當上官雲將上官家族的人一網打盡，西大陸的人也全都反應過來之後，天上的戰局也終於發生了變化。

  「聖人曰：屠神證道，就在今朝！」

  孟老一聲怒吼，燃燒了自己所有的精氣神，將此生全部的功力都匯聚在聖劍之上，然後一劍斬出。

  天空浮現出了兩尊大日。

  戰場甚至變的比太陽更加耀眼。

  孟老的氣息迅速攀上巔峰，又迅速從巔峰滑落。

  與此同時，西大陸的一尊神明氣息同樣也在急速的衰落當中。

  雖然知道此時情況不合適，但上官雲還是在內心吐槽了一句：「聖人沒說過這話。」

  吐槽歸吐槽。

  上官雲一步跨出，便從孟老手中接過了儒家聖劍。

  當聖劍完成交接的一剎那，孟老大笑三聲，然後歸於天地。

  正如那首詩所言：

  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

  和孟老一起歸於天地的，還有西大陸的一尊神明。

  玉石俱焚。

  這個戰績，讓西大陸上下如遭雷擊。

  而上官雲卻早就有心理準備。

  他微微向著孟老消散的地方點頭，然後手持聖劍，看向火神。

  「請閣下赴死。」

  上官雲的聲音平靜而冷漠。

  一向好戰而暴躁的火神，聽到上官雲這樣說，並沒有暴怒，反而陷入了極度的平靜當中。

  祂沒有動手，更沒有說話。

  下一刻，智慧女神出現在火神的身旁。

  「今天的鬧劇該結束了。」智慧女神道。

  火神默默的點頭。

  「我主攻，智慧你從旁輔助，小心他手中的那把劍，以及他臨死前的自爆。」

  剛才孟老的爆發，火神看的清楚。

  從上官雲身上，火神感受到了更加強大的威脅。

  所以祂沒有輕易的動作。

  而是等待著智慧女神一起動手。

  智慧女神也沒有讓祂失望，選擇了和祂並肩戰鬥。

  雖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大神明去聯手打大乾的前丞相，即便贏了也很丟人……

  但總比丟了性命強。

  火神已經有些後悔自己這一次前來大乾了。

  祂以為這一次的旅程會很輕鬆愉快。

  但事實證明，祂太過樂觀了。

  智慧女神的加入，對於他來說，真的未必是一件好事！

  ……

  是日。

  孟老手持聖劍，以玉石俱焚之心，與西大陸一尊神明死戰之下雙雙隕落，震動了所有的西大陸軍隊。

  而上官雲接替孟老，以一人之力獨戰兩尊西大陸神明，雖最終死在智慧女神手中，卻也在臨死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劍斬火神。

  雙神喋血。

  天下震動。

  西大陸上下如遭雷擊。

  而此時，早已經準備完畢的明珠公主，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孟老和上官雲的犧牲，當然不會是自作主張，更不會是私自行動。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沒有那麼衝動。

  既然連命都可以不要，那為什麼不讓死亡更有意義一些呢？

  孟老和上官雲都是智者，所以他們以自身為誘餌，配合軍部，主動發起了針對西大陸的戰爭。

  這是一次各方面的聯合行動。

  以大乾兩尊儒家堪比神明戰力的半聖為祭品，送西大陸一場大敗。

  明珠公主坐鎮中軍，迎著孟老和上官雲犧牲的方向，脫下了自己的頭盔，灑下了三杯烈酒。

  「孟老，上官丞相，一路走好。」

  他們用自己的犧牲，鋪平了軍部勝利的道路。

  也讓她的上位變的順理成章。

  有此軍功傍身，她更進一步，質疑的聲音就小了很多。

  這一戰，謀的是全局。

  今日一戰，大乾力斬西大陸雙神，盡屠上官家族全族，大敗西大陸遠征軍，大獲全勝。

  大乾朝野振奮，從上到下，揚眉吐氣。

  面臨諸多困境的大乾，沒有收縮防禦，反而主動露出了自身的獠牙。

  而與此同時，大乾內部的更新換代，也正在加速完成。

  時代的巨輪滾滾而來，不給任何人做好萬全準備的機會。

  有人註定被時代的巨輪吞沒。

  但也有人已經準備好了搏擊滄海，劈波斬浪。

  ……

  京城。

  魏君收到了消息。

  而且，是孟佳親自告訴他的。

  魏君得知了孟老和上官雲的選擇之後，沉默了良久。

  隨後他沉聲道：「孟姑娘，節哀順變。」

  孟佳身穿黑色的孝衣，胸前別著一個白色的小花。

  她輕聲道：「我還好，魏大人，人固有一死。能像我爺爺那樣去死，應該是最好的選擇，我為他感到開心。」

  魏君看著孟佳，發現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十分真誠。

  魏君忽然笑了。

  這大概就是薪火相傳吧。

  而且，這大概就是犧牲的意義。

  有孫如此，孟老走的十分應該十分安心。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