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士人風骨，殺身成仁

  這一天，孟老沒有再繼續閉關。

  事實上他也已經感受到了自己的瓶頸。

  雖然天地環境有了變化，讓強者突破更加容易，周芬芳在魏君的指點下也輕易的進階了儒家的聖人，王海在沙未的幫助下同樣也成為了儒家的聖人。

  但是事實證明，即便大環境一樣，當你努力過後，會愈發看出天賦的重要性……

  魏君指點周芬芳的東西，周芬芳後來也分享給孟老了。

  有啟發。

  但不大。

  孟老意識到，自己想要正常突破成為儒家聖人，大概率是不行的。

  他放棄了。

  不過並非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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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孟家的最大底蘊，也是孟佳的老祖宗，孟老知道孟家其他人並沒有太大的潛力，所以他將自己更多的心血都用在了自己的孫女孟佳身上。

  在即將去赴死之前，孟老依舊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了孟佳。

  看著孟佳身上愈發乾練的氣質，以及愈發展露的女強人風格，孟老老懷大慰，但也有些許擔心。

  「佳佳，你身上的氣勢好像越來越強了。」孟老讚許道。

  孟佳一邊給孟老沏茶，一邊笑著道：「爺爺，白大人現在在閉關，閉關之前將六扇門交給了我暫管。而且白姐姐對權力的欲望不大，日後大概率也是要將六扇門交到我手上的。我如果還沒有一些官威，鎮不住下面那些老油條。」

  六扇門不是特別牛逼的機構，最起碼比不上安全司。

  但是執掌六扇門，在大乾朝堂絕對也是一個不容小覷的政壇大佬了。

  孟佳能夠做到這一步，是孟老之前沒有想到的。

  「我記得你之前和白傾心的關係並不好。」孟老道。

  孟佳點了點頭，道：「以前是我心胸狹窄，嫉妒白姐姐能力強，處處都壓我一頭。後來被魏君魏大人當頭棒喝，我看清了自己內心的陰暗心思。再後來，魏大人救了爺爺你一命，也喚醒了我的人性。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自內省也。爺爺你從小就教育我的事情，直到那時我才突然明白，然後活出了新生。」

  所以孟佳對魏君是發自內心的感激，甚至是崇拜。

  對白傾心則抱有極深的愧疚，還有同樣的感恩，因為白傾心並沒有記恨從前她做的那些事情，反而對她多有提拔。

  儘管事實是白傾心根本就沒把她當回事，只是看她對魏君態度挺好，就也多照顧了一下她。

  但是上位者的一些善意，就足以改變下面人的命運了。

  聽到孟佳這樣說，孟老也緩緩點了點頭。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自內省也。聖人教育的好，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卻沒有幾人啊。」孟老感慨道。

  「爺爺說的是，從前我自己也沒有做到，是見到魏大人之後，我才逐漸改變了自己。嫉妒白姐姐並不能讓我比她更加優秀，我應該擺正自己的心態和位置，這樣才能夠過好自己的人生。」

  「你能這樣想，爺爺就很欣慰了。佳佳，你比爺爺我預料的更加出色，也取得了讓我側目的成就。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你以後的成就會更大。」

  孟佳疑惑的看向孟老。

  孟老解釋道：「明珠公主會繼承上官丞相的位置，她會拉攏你的，也會賦予你更高的地位和更大的權力。」

  「什麼？」孟佳大吃一驚：「爺爺你確定嗎？」

  「當然。」

  「怎麼會這樣？」

  孟佳很吃驚。

  明珠公主上位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因為她和明珠公主的關係確實不差，而且在世人眼中，她確實也是明珠公主的擁躉。

  事實上朝中大半女性官員，都是明珠公主的擁躉。

  儘管孟佳在心裡，其實是把自己當魏君的人。

  但是不重要。

  魏黨這個概念只存在於心照不宣的默契當中，並沒有什麼人真正豎起過魏黨的大旗。

  孟老沒有解釋明珠公主上位的原因，他只是摸了下孟佳的腦袋，感慨道：「佳佳，以後你的位置會越來越高，接觸的世界會越來越大，見識的風景也會越來越壯美。同樣，你所認識的人也會越來越優秀，甚至比自己優秀的多。所以，爺爺要告訴你一件事。」

  孟佳疑惑的看向孟老，不是很明白爺爺今天為什麼和自己說的話這麼奇怪。

  孟老也沒有解釋，只是耐心囑咐道：「佳佳，記住，學會接受自己的平凡。」

  孟佳：「……」

  「佳佳，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有人生來就光芒萬丈，有人天生學東西一學就會，有人在修煉速度上一日千里，有人出生就能擁有其他人奮鬥一生都無法擁有的地位和財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主角，真正的成熟是我們開始接納自己的平凡，不再認為自己是天生做大事的人，而對身邊的小事從來不屑一顧。

  「也許我們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達到我們想要的預期，但是這並不能證明我們沒有價值，這個道理，我用了半輩子才想通。你爺爺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成為儒家的中興功臣，想過在風雲際會的大世當中成為力挽狂瀾的英雄。但我花了幾十年才接受了一個現實，我做不到。

  「可是我依舊認為自己可以很了不起，而且我認為自己還能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

  「佳佳，你的天賦甚至不如我，你也不會成為那些被世人口口相傳，寫進史書的劫運之子。不要因此就產生埋怨之心，學會和自己和解。你一樣可以做一個平凡的英雄，而不是被欲望和嫉妒毀滅的庸人。」

  這一晚，孟佳並沒有意識到孟老為什麼要和她說這麼多話。

  直到第二天。

  上官家族集體叛變的事情傳遍了天下。

  威爾將此廣而告之。

  西大陸當然不會將此事做的默默無聞，他們甚至給上官家族舉辦了一次盛大的慶功宴，歡迎上官家族的加入。

  千金買馬骨，正如他們當初對四皇子做的那樣。

  不同的是，四皇子是假投降。

  而上官家族是真投降。

  當這件事情傳遍天下的同時，還不等大乾百姓集體憤怒，也沒有給大乾朝廷文武百官集體上書彈劾自己的機會，上官丞相就在朝堂上掛印而去，主動辭官。

  然後，便直接從京城消失，不知去向。

  即便如此，秋後算帳之事也不會少。

  口誅筆伐，更是已經在路上。

  但上官丞相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半個時辰後。

  一座城池之外。

  上官丞相已經聽到了城內歡慶的聲音。

  威爾正在為加入西大陸創造東西共榮的上官家族舉辦盛大的慶功典禮。

  而城牆的防禦，外松內緊。看似波瀾不驚的表象之下，卻是一觸即發的火藥桶。

  上官丞相完全相信，西大陸絕對不會再步四皇子的覆轍。

  這一次，他們肯定早有準備。

  但他還是來了。

  上官丞相再次對孟老鞠了一躬。

  孟老受了上官丞相這一禮之後，灑脫的開口：「上官雲，且看好了，能不能領悟取義之道，就看你的運氣。」

  隨後，孟老直接綻放了自己的氣勢。

  璀璨的聖光衝破雲霄。

  瞬間壓制了一切歡慶的聲音。

  西大陸的軍隊迅速警戒，並且完成了集結。

  然而當一個儒家半聖——不，在動用了取義之道後，孟老已經成為了一個新晉的儒家聖人，儘管他只是暫時擁有了聖人的境界，而不是當年儒家聖人的實力。

  但這依舊不是西大陸的警戒力量能夠解決的。

  轟！

  來自西大陸的攻擊，被孟老的浩然正氣自動反彈了回去。

  隨後，幾聲劇烈的爆炸響起。

  「儒家弟子，今日前來屠神，速來領死。」

  城內同樣大放光明。

  孟老綻放的氣勢，已經讓西大陸的神明坐不住了。

  「速速退去，否則……」

  砰！

  孟老直接一劍轟了下去。

  儒家——聖劍！

  「聖人曰：君子動手不動口！」

  西大陸的神明措手不及之下，被孟老一劍砍翻。

  當然，沒有砍死。

  神明還不至於如此不濟。

  饒是如此，在西大陸的士兵面前如此丟臉，還是讓這個神明怒髮衝冠。

  「豎子找死！」

  「聖人曰：神明？就這？老子打的就是神明。」

  孟老直接壓制了這個西大陸的神明。

  取義之道，儒家聖人境界，外加儒家的聖劍，讓孟老的精氣神和裝備全都提高到了最高層次。

  壓制一個西大陸的小神，看上去毫無壓力。

  這甚至都不能讓他感受到危險。

  這個時候，西大陸的另外一尊神明坐不住了。

  智慧女神也黛眉微皺，直接吩咐道：「火神，你也上吧，我為你們壓陣，儘快解決此人。」

  西大陸的三尊神明，由智慧女神負責居中調度，這是來自神王的命令。

  聽到智慧女神的吩咐，早就想要參戰的火神瞬間加入了戰團。

  兩大神明打一個強行將自己提高到如今聖人境界的儒家半聖，這還是不難的。

  孟老瞬間感覺到了死期將至。

  但越是如此，他對取義之道的理解便越深，聖道的修為也更加精進。

  在戰鬥當中，孟老的修為在急速的攀升，距離真正踏足儒家聖人境界，只差最後一步。

  他的實力也在飛速的提升當中。

  越戰越勇的孟老，殺的酣暢淋漓，神明喋血。

  同時，他也感受到了來自天賦的壓制。

  他知道自己雖然實力在飛速的進步，但是想要突破聖人，至少今天是不可能了。

  這世間沒有那麼多奇蹟。

  他也不是那樣的天縱奇才。

  但正如他教導孟佳說的那樣。

  接受自己的平凡。

  然後，去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

  上官雲，看好了，你的天賦比老夫更強，老夫做不到的事情，你可千萬要做到啊。

  孟老捨棄了防禦。

  燃燒了修為和壽命，包括來自儒家半聖的氣運。

  「來，繼續戰。」

  只進攻，不防守的孟老，氣勢越來越盛。

  即便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這將是孟老最後的絕唱。

  但這一曲絕唱，能夠唱響到什麼程度，誰都無法保證。

  城牆外。

  上官雲忽然笑了。

  他整肅了自己的衣冠，再次向空中的孟老行了一禮。

  然後，平靜的向城內走去。

  他悟了。

  因為他的天賦，確實要比孟老更高。

  而且，他的死志，絲毫不比孟老要低。

  上官雲步履穩定，清風徐徐，並無多少悲壯的氣息，卻自給人一種平靜如水的堅定。

  暗處。

  上官星風眼眶通紅，想要用力的掙脫束縛，去攔住自己的父親，但是卻被上官婉兒攔住了。

  神刀門沒有為難上官婉兒。

  在和原盟主失聯後，神刀門立刻放了上官婉兒自由。

  而當上官婉兒得知上官家族出事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去找到了上官星風，然後帶著上官星風，一起出現在了這裡。

  她比上官星風更了解自己的父親。

  所以她沒有去阻止上官雲。

  但她要帶著上官星風，來親自為自己的父親送行。

  「放開我。」上官星風怒吼道。

  他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去送死。

  但是上官婉兒沒有放開。

  她只是對上官星風道：「父親這一生位極人臣，富貴榮華，兒女雙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謂圓滿。人固有一死，如果非要選擇一種死法，那麼現在這種死法，是父親最好的選擇。哥哥，尊重父親的選擇吧。」

  上官星風跪在地上，淚如雨下。

  但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上官婉兒說的是對的。

  父親那樣驕傲到骨子裡的人，寧願高傲的去死，也絕不願卑微的活著。

  「哥哥，抬起頭來，看著他們。」

  上官婉兒拉起了上官星風。

  「看著父親，看著父親要殺的這些人，看著這些要殺死父親的人。父親沒有完成的事業，我們日後都要替他完成。

  「父親在用上官家族的血和自己的命，重鑄上官姓氏的榮光。哥哥，父親是為了大乾，也是為了我們。」

  上官一家，生食乾祿，死為乾臣。

  士者當有氣節！

  殺身成仁，捨生取義！

  這便是儒家半聖的風骨。

  這便是孟老和上官雲今天的聖道。

  這一去，他們沒有歸期。

  再次相見，便是在史書上。

  在人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