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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抽屜開口

2024-12-31 09:18:04 作者: 蒼槿

  不甘心地重使了一次微觀之鏡,場景仍是一方深紫色的書桌,以及那令他深惡痛絕的紅裘男子,如果微觀之鏡沒有出錯的話,那麼,至少可以證明王舒真的失蹤與邵柯梵有關,既然如此……冒犯地獄在前,邵柯梵的身上豈不是又背負一個罪孽了?

  將微觀之鏡化了,有些心滿意足地向玄座後靠了靠,對在下面匍匐著等待指令的火衛道,「本尊已經探明王舒真在何處,遲早會將她重新縛在鐵架上,你只管回去火域候職。」

  「是。」幾乎趴到地上的火衛恭恭敬敬地退到荒古殿外,方才敢向煉獄火城飛去。

  坐在暗紅圓桌最靠近寶座的靈魑起身,在台階下黑線外跪下,「稟告陰司宰大人,倘若冥靈在世時,有與其聯繫密切,並能將其召喚之物,逝後遺留人間,一旦催動,很可能讓其擺脫地獄的束縛,重回人間,幾百萬年來,出現過近百例這樣的情況。除了地獄親自解除束靈咒,惡靈擺脫束縛,便只有這個途徑。」

  召喚之物?絕徹略作沉吟,恍然大悟,看來,微觀之鏡中之所以會出現齊銘宮的書房,是有原因的,王舒真為邵柯梵而死,那從不離身的遺物應該被他留了下來,當是睹物思人,無意識地晃了兩下,造成這樣難以預料的後果,然而,無論如何,也是一條罪責。

  接下來的事,便是坐看鷹之的表現了!邵柯梵自然不會知道,一場滅頂的災難正鋪天蓋地而來,他就暫且坐擁天下和簡歆罷,頂多,帶著他施加的壓力和屈辱苟活一個月。

  「呵……」寶座上的陰司宰發出極輕極縹緲的笑聲,帶著最刻毒的蔑視之意,以及幸災樂禍的快感。

  罌痕殿僅有四面巍峨青牆和氣派精美的殿頂,並無書房,正堂,寢房的隔間之分,亦無什物擺置,然而,卻是蒼騰最高大最寬敞的宮殿,幾年前,自齊銘宮的練功密室被用作藥室之後,國君便下令在距寢宮五丈之遠的地方修築了專門用來練功的罌痕殿。

  大殿最里牆的中央,延伸出一道霜槿木製抽屜來,其間整整齊齊地迭著十來本秘籍,皆是任歷代蒼騰國君和藩王挑練的武學絕技精要,一般而言,各人體質疏異,只選一兩門最適合自己的即可,況且為了王室力量的均勢,一旦選定後便不能貪心去習屬於他人的絕學。

  然而,這與百年之後,永世相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且除了逝去的陵王,這一代的藩王皆無心於王位,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邵柯梵將最底部一本秘籍抽出,指尖稍微用力壓住書頁,聚精凝神,緩緩翻過,眸中星芒時靜時閃。

  

  罌痕殿劍光萬道,凌亂而有序地交織在一起,紅裘男子似一股靈動長虹,在其間鬼魅般流竄騰移,不時有光芒穿過殿檐,如尖冰凌刺破虛空。

  無端懨懨地瞌睡起來,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響動倒替她醒了些神,忙俯身下去將書撿了,立起時眼角餘光卻瞥見書房正室中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往往他外出的話,為了避免她擔憂,一般會與她說聲的。簡歆走到書房口,只見達慶正恭敬地佇立在大殿右側,等候隨到的吩咐,殿門兩名侍衛依舊神色肅穆地盡著自己的職責。

  應該是施展隱身術離開的罷,簡歆並不覺得有什麼,心想著正好自己困頓,先去睡一個也好。她之所以在書房內間看書,除了喜歡博覽群書外,是為了與批閱奏摺的他氣氛融洽相襯,感受那隔著窄牆投來的眼神的融融暖意。因此他外出偶爾沒有告知她的時候,她一個人待在書房也沒多大意思,便回寢房睡覺,醒來之後,他已經坐在床邊,注視著她,目光或者熱烈,或者眷戀,或者深沉,或者莫測,更或者……痛楚……

  剛要邁出書房,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有些虛弱地喚她,「簡歆。」

  簡歆心一跳,轉過身去,卻不見什麼人影,然而,那滄桑的語調在耳畔的餘音尚未散盡,隱隱帶些許熟悉感。

  仿佛知道她正在疑惑,那無形的「人」繼續道,「我是舒真。」

  簡歆一下子捂住口,抑制住驚呼,她眼睜睜地看著舒真在邵柯梵的懷中逝去,魂魄離體,毫無反抗力地被鬼差帶走,如今,應該轉世了罷,怎麼會在書房裡?

  聲音近在咫尺,她曾經是亡靈,對此並沒有絲毫害怕的感覺,猶疑地走到書桌處,手握在抽屜柄上,裡面正是聲音來源處,這個抽屜從未見邵柯梵碰過,不知道究竟裝著什麼重要的東西,而他此刻不在,她不知道該不該拉開。

  「舒真,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手僵持著,一動不動,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舒真似乎頓了頓,「喚魂鈴由我所造,伴我一生,與我有著最深的感應,能夠將我從陰世召回。」聲音沙啞卻很輕,似微風拂過石礪。

  簡歆皺了皺眉頭,「我說的是……」

  「陵王是如今的陰司宰。」舒真打斷她的話,「在世時,我與秦維洛聯手殺了他,他自然懷恨在心,而我以玉養顏,逆轉容枯,成了他將我束縛在煉獄火城的理由。除了我之外,秦維洛與昭漣同樣在煉獄火城忍受黑火無盡的灼燒。」

  簡歆大腦一陣轟鳴,向後踉蹌幾步,重重地跌撞在書房門邊緣,卻渾然不覺疼痛,只聽見自己顫著聲音問,「怎麼……怎麼會?維洛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嗎?」問完嘴唇依舊顫動不已,仿佛心裡有許多話,卻表達不出。

  舒真嘆息一聲,「靈魑又怎會讓他這麼一了百了,那日,在靈魑之火噴出,方圓十里焚燒殆盡之際,靈魑將他帶到了地獄,從此便一直被束縛著,前不久陵王有心羞辱,解下鐵索,說是他贏了之後放我們三個去轉世,可陰司宰那操縱二界的力量,他又怎麼敵得過,不但敗了,還失去了赤煉臂。」

  簡歆艱難地舉起手掌,抹去滿臉的淚水,瞬間又滑了一襲雨簾,怎麼拭也拭不盡,手有些痙攣地抓住門檻,身子卻癱軟得無法站起。維洛,她亡靈時的夫君,竟一直在煉獄火城忍受煎熬,而她,卻墜入了溫柔鄉之中……

  「至於昭漣……」混沌紛亂的意識中,聽到舒繼續,「本不該這樣不幸,可是,在遺川路上,從鬼差口中探到秦維洛並未轉世,而是一直被罰,她便也奮不顧身地選擇逃避,只為了與他在一起。本來她的懲罰不必這樣重,但陵王對你一往情深,知道你與秦維洛的過去,有意將他們安排在一起,以求得一個自欺欺人的告慰。」

  是的,他與昭漣原本就是夫妻,無論是怎樣的情形,最終是走到一起了,而她與他,似乎只不過是命運出現了一個轉折點,在此相匯又分開而已,又各奔兩邊而去,各有歸途。

  對昭漣的愧疚減輕了些,然而,內心更多的是震驚,酸澀,陣陣扯起的疼痛,以及許多無法表達出來的複雜情感,鋪天蓋地,胸口沉悶而窒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整個世界成為一團亂麻,如何理也理不清。

  達慶見她跌下時,已經趕緊衝進書房扶她,然而,抽屜里傳出來的聲音令他驚恐萬分,不由得失魂落魄地奔到大殿上,抖成一團。那兩名侍衛面面相覷,流露出兩分焦急,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沒有國君的吩咐,他們根本不敢踏進大殿一步,更惶論書房。

  知道她心緒波動很大,舒真靜默了許久,待她緩了一緩道,「喚魂鈴既然能夠與束靈咒相抗,將我召回,也是一種緣分,我之所以開口,是想要拜託你一件事。」

  簡歆嘴張了張,立即有幾滴淚趁機滑進口中,聲音纖弱得幾近不可聞,「你說。」

  大概到傍晚時,紅裘男子才以隱身術回到齊銘宮寢房中,然而,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錯愕又心疼。簡歆身體靠著門檻旁的那堵青牆,頭仰起,怔怔地朝著殿頂,手無力地握住門檻,已經睡了過去,臉上風乾的淚珠一層蒙了一層。

  是受了重創的樣子!邵柯梵眉頭一凝,先不去想她遭遇了什麼,俯下身去抱她,手甫一觸碰到腰部,簡歆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下子抓緊他的雙手,似握到了一株救命草,不斷念叨,「柯梵,柯梵……」

  邵柯梵怔了怔,輕聲安撫,「簡歆,我在。」將著她的手扶起她,正要攬她入懷,她卻依舊靠到牆上,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松,「答應我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

  一把擁過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道,「簡歆,出什麼事了,你快說,我一定會做到。」他的目光逡巡書房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不禁又多了兩分疑惑。

  肩頭開始潮濕起來,他能感受到她的唇在顫抖,聽到的話卻讓他眼中的神采飛快散去,「維洛,他並沒有灰飛煙滅,而是被靈魑帶到煉獄火城,正在忍受懲罰,你救他好不好,我求你救救他。」

  他靠在她肩頭的頭猛地向下一沉,環在她後背上的手緩緩垂下,頭離開她的脖頸處,眸子一派黯淡,面色失盡血色,「如果我不救呢?」

  雖然此刻才知道真相,但他對秦維洛恨之入骨,他在煉獄火城忍受灼燒的痛楚,比之灰飛煙滅,程度重了不止萬倍,正合他意,他為什麼要去救? 可是,這說明姓秦的仍然存在著,她的心思怕要被牽走了一半,為了他,頹廢痛苦成這副模樣,她何曾如此失態過?

  簡歆一下子跪了下來,膝蓋齊齊發出一聲鈍響,拼命搖頭,聲音哽咽,「求你救他,救他……我就嫁給你。」

  邵柯梵心如刀絞,俯下身去,手指緊緊扣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聲音低沉得仿佛一塊巨石砸在心頭,「你說什麼?嫁我不是你答應了的嗎?怎麼變成了交換?簡歆,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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