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32

  人做出一個決定之後，就會開始期待。

  像是懷裡揣著一個稀奇的東西，老想給人顯擺顯擺。

  他就很期待瀟瀟過來挽住他的胳膊出現在許青面前的時候，許青的表情是什麼樣。

  等到分數線公布的時候，許十安狠狠握一下拳，頗有種大局已定的感覺，麻溜薅了許青一點錢，和瀟瀟約到奶茶店，商量填志願的事。

  兩人只差著一分，原本設想的專業選擇之類統統都不算事了，除非剛剛好被擠下去一個——這種概率，比他和許錦切磋時突然頓悟虎痴拳·極，施展終極奧義暴打許錦一頓的可能性還要小。

  

  志願的事很容易就談妥，瀟瀟咬著奶茶吸管瞧許十安，越看越覺得好看。

  「你說我們不算早戀了，和乾爹自我介紹是什麼意思？」

  「就是告訴他，咱們要遠走高飛了。」

  「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之前我們不能早戀嘛，現在要上大學了，成年了，他管不著了。」許十安看一眼窗外，旋即又把視線移回來。

  現在不用擔心突然出現兩個黑衣墨鏡的人了，甚至隱隱希望他們再來。

  然後他光明正大，就這麼牽著瀟瀟的手走出去。

  想到這裡，許十安目光落到瀟瀟的嘴唇上，這個年紀還不用像宮萍老阿姨一樣化妝，素麵朝天，即使不塗口紅，嘴唇也是紅潤的，泛著光澤。

  「咱們現在就回去吧。」

  他忽然道。

  「啊？」瀟瀟愣了一下。

  「一整個下午呢，總不能一直在這兒坐著，許錦一堆零食，我們去拿她的。」

  許十安起身，帶著瀟瀟出了奶茶店，到了路口拐個彎，卻又改變主意，朝著花店方向去，想辦法在姜禾那兒蹭了一束百合給她。

  姜禾就坐在店裡，炎炎夏日，手邊放著一杯白開水，捧著一本帶插畫的花藝類雜誌在看，很閒適，白色的長裙蓋住腳面。瀟瀟眨巴眨巴眼，再低頭瞧瞧自己，忽然有些嚮往。

  「這麼熱的天，跟著他在外面亂跑什麼。」姜禾看到瀟瀟額頭的細汗隨口道。

  「商量志願，正準備去找小錦。」

  「找小錦？」

  「嗯。」

  瀟瀟吐了吐舌頭，知道被姜禾看穿了，有點不好意思。

  手裡拿著百合打聲招呼，瀟瀟跟十安重新出門，姜禾看著他們兩個過馬路的背影，拿起水杯抿了一口。

  她這個年齡的時候和許青剛剛認識，卻沒瀟瀟這麼純粹。騙許青說自己認不出字，還偷偷撿過許青扔在垃圾桶里的廢紙看他有沒有不安好心。

  再過兩年，瀟瀟也能結婚了。

  姜禾收回目光，放下雜誌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上靜待片刻，臉上浮起一抹笑意，摸出手機點點點。

  姜禾：「我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

  姜禾：「每天晚上都在想你」

  許青：「？」

  姜禾：「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許青：「睡覺睡不好，吃東西我看你一樣沒少」

  姜禾：「白眼/」

  說好的舔狗呢，現在只有自己在舔了。

  哼，男人。

  許十安帶著瀟瀟回家的時候，許青正拿著手機笑，瞥見倆人進門，才斂斂表情，保持一家之主的威嚴。

  「爸，這是我女朋友！」

  許青：「？」

  瀟瀟：「？」

  「干、乾爹。」瀟瀟慌了一下，說好了等拿到洛城大學的錄取通知再說，十安怎麼這麼急？

  許青抬著頭頓片刻，看許十安得意的眼神，張張嘴又閉上，最終點點頭，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乾爹這是什麼意思？」

  瀟瀟見許青離開客廳回屋，緊張得一批，壓低了聲音問。

  「默認了，不然他還能說什麼？總不能把你誇一頓。」

  許十安神清氣爽，五年了，從第一次正經約會看電影被許青和許錦跟蹤到現在整整五年了。

  還沒等倆人回屋，許青又出來了，他就是看許十安臭屁的樣子非常不爽，看見就來氣。

  總算知道當初為什麼許文斌老和他犯沖了，兒子這個東西確實有點像陀螺，絲毫不像女兒小棉襖，黑心棉也是棉，看著就喜慶。

  站到面前看許十安片刻，他沉沉嘆了口氣。

  「你們可是兄妹啊……」

  瀟瀟的臉騰一下紅了，右手偷偷使勁兒捏許十安。

  「誰叫你們認她當乾女兒，現在斷絕關係還來得及。」許十安攬過瀟瀟的肩膀大方道，手裡捏著三個券就是這麼自信，用一張還有兩張，用兩張還有……

  許青沉吟一下點頭，「也確實是個辦法。」

  「乾爹？！」瀟瀟大驚。

  「好了，就這麼定了，你不是我兒子了。」

  許十安：「？？」

  瀟瀟：「……？」

  小烏龜在客廳角落努力爬行，許青過去把它撈到手裡，許十安都沒有甲蟲可愛，許錦也沒有它可愛。

  現在二十多公分，叫小烏龜已經有點不合適了，拿在手裡盤著都費勁。

  「小王八蛋長大了……」許青感慨。

  「……」

  「……」

  許十安臉黑黑的，拉著瀟瀟回房了，不想再面對指龜罵安的許青。

  「你家的烏龜養好多年了。」瀟瀟記得小時候過來就見到過甲蟲，那時只有半個巴掌大小，很小隻，「還是那一隻嗎？」

  「不要提那隻烏龜。」

  本來是宮萍送給他們姐弟倆玩的，結果慢慢變成許青的了，一養就是十多年。

  他本期待會長成那種百來斤的大龜，想想都帥，結果不是那個品種，生長很慢。

  可能是風水好，養什麼都很容易活，就連姜禾種花都格外長得好，許十安把這歸咎於福地的原因。

  外面，許青拿著烏龜刷了刷殼，又把它放回去，想了想，過去敲敲許錦房間的門。

  填志願是個大事，成績好的選學校，成績不好的選專業。

  本以為這姐弟倆都很省事，結果許十安省事了，許錦這邊有點不讓省心。

  「決定好了嗎？」

  「早就決定好了。」許錦坐在床邊點點頭。

  「還是覺得多填幾個以防萬一，你只死盯著一個，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實力，運氣，努力，時機，都很重要，有時候恰恰就差那一絲運氣。報這個的人多了，可能就把你擠下去了。」

  許青說著話坐到椅子上，打算認真和女兒談談，許錦一直都很有主見，但這是人生的岔路口，他不想女兒因為一個小小的選擇而留遺憾。

  「沒有萬一。」許錦道。

  「沒有什麼事是百分百的，如果有了這種感覺，那大概率要糟。」許青很嚴肅，許錦只認準了一個，高考完只填單一志願，雖然分數沒問題，但就怕那種小概率。

  說到運氣，許十安才是狗屎運，硬生生把估分提上去一截，許錦中規中矩，很平穩，沒有考砸，也沒有超常發揮，和英語單科狀元一分之差，也是個小遺憾。

  「要是真的有萬一……」

  「大不了從頭再來，有什麼？」許錦笑了，淡淡道。

  許青認真看了她片刻，發現女兒真的是很輕鬆。

  重新再來……

  「你們年輕人……唉。」許青看著窗外頓了片刻，搖搖頭從椅子上起身。

  真的長大了，有時想想，十安那種容易知足的性格反而更好。

  許錦沉默片刻，甩了甩頭髮，從床角拿起發繩隨意綁兩下，下巴微微仰起。

  「放心吧，沒有萬一，我又不是十安那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