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他有什麼資格？

  「阿驍不喜歡和任何人提起關於他的事情。」小妞兒站在床邊，聲音輕輕的，「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糟糕的一面。」

  他怕讓看好他的人失望，所以他不敢，他怕讓兄弟們失去信心，所以就那麼死撐著，很累。

  她有時候，真的能看得到他眼裡的哀愁和他想要告訴他們的。

  封驍平靜冷淡的不像是一個擁有正常情緒的人，可是誰又知道，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猛然驚醒，他會想，他有什麼資格呢。

  陳久遠可以為愛流淚，為愛瘋狂，卑微屈膝，可是他呢，他有什麼資格放縱。

  年少輕狂的日子已經離他遠去，有多少個日日夜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無法計算。

  

  八歲，從八歲懂事開始，他就已經懂得了黑手黨人心險惡，陰險狡詐，為了護好自己，他丟了童年。

  十六歲，他淡漠了一切人和事，將自己的心，與世隔絕，為了護好寧寧，他丟了親情。

  二十四歲，他失去了知覺，他失去了資格，失去了向陽晨，想放縱，卻再也回不去。

  她懂，她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明白他活的有多麼痛苦。

  他選擇走在黑道軍火這條路上，便不能像常人那樣平凡的活著，他不能出去郊遊，不能爬到山頂最高處大喊，他不能再流淚。

  有很多事情，壓抑著，沉積在心底深處，最終會崩潰。

  但是他不能說，沒有人可以聽他的傾訴，兄弟們把他當作天，他不能讓天塌了。

  小妞兒把他當作依靠，可是她還是太小，她不懂的，太多。

  有很多很多的男人，在他這個年紀，上著大學，找不到工作，在酒吧肆意揮霍著青春，他，事業成功，吃喝不愁，車房早就有了，全部都是靠自己。

  累，怎麼能不累，但是沒有資格喊累，只能強撐著，找不到發泄的途徑，難受。

  ------------------------------------------

  封驍被幾個人扛著回了公寓，寧寧趴在床邊陪他，偏偏他半夜還直皺眉，寧寧伸手一摸，額頭滾燙。

  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了，她沒有找到溫度計，便跑下樓去，大家都睡了，她砰砰砰的敲開了木亦佐的門房。

  「怎麼了嫂子？大哥怎麼了？」木亦佐抱著被子，赤著腳踩在地上就來開門了，睡眼還朦朧著，顯然是已經睡了一會兒了。

  寧寧有些焦急，他們一個個的，都已經睡了，可是這個時候，封驍偏偏發起燒來，怎麼辦才好？

  「木亦佐，阿驍發燒了，一直皺眉頭，我剛剛搭了塊濕毛巾上去，沒有找到溫度計，你這裡有嗎？」

  木亦佐從屋裡拎了醫藥箱塞給她，「你先上去，我穿衣服，一會兒就來。」

  小妞兒點了點頭，拎著醫藥箱回房間，封驍眉頭依舊是緊緊的皺著，薄唇緊抿著，冷汗淋漓。

  小妞兒鬱悶了——是不是給他搭了一個濕毛巾是錯誤的決定啊，應該搭熱毛巾才對來著。

  封驍沒有醒，小妞兒測了一下，耳溫，三十八度九，雖然沒有燒到三十九度，但也沒什麼區別了，她皺起眉頭來，看這封驍，有些擔心。

  要是燒壞了怎麼辦，用不用去醫院啊？

  木亦佐穿好衣服上來，看了眼體溫計，也皺起眉頭來，「這麼高？」

  三十八度九，那是高燒了。

  大哥壓力攢聚的太大，爆發起來很驚人，要是這高燒一直不退怎麼辦，他會燒迷糊的。

  他換了塊濕毛巾，急得團團轉，大哥不是傷風感冒，不是著涼了發燒，只是因為心理壓力的緣故，天哪，他怎麼知道這玩意兒怎麼治，他又不是心理學家。

  紀宿君在下面客房裡睡著，他匆匆的跑下去敲他的門，本來紀宿君就已經很久沒睡，現在一副很不爽的表情，被他這麼一敲，更加的不爽了。

  紀宿君懶洋洋的起來，睏倦的爬上二樓給封驍看病，真是鬱悶的要死，這一個個，不是在折騰他們自己，是在折騰他啊，天知道他都已經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這群傢伙們啊，真是要折煞他吧。

  摸了摸他的額頭，看眼體溫計，「心病還需心藥醫啊，但是向陽晨那副樣子是好不了了，你們旁人說也沒用，只能看他自己調節了，心理壓力的這高燒，輸液什麼的也沒啥用，對整不了，下不了藥，就這樣降溫吧，實在降不下來，弄到醫院打兩針再說。」

  「……」木亦佐嘴角抽抽，廢話，這些他也知道好不好，「沒有了？」

  紀宿君打了一個哈欠，往出走，「嗬啊——還能有什麼？哎，你們這群兄弟啊，真是要弄死我這孤家寡人了吧？」

  然後滾到客房繼續睡，木亦佐也沒什麼辦法，上樓去，問寧寧道，「要不，我們幾個輪流陪著大哥，嫂子你睡一會兒。」

  寧寧搖了搖頭，他們才更需要睡眠，阿驍她能照顧的來，「你去睡覺吧，明天再說。」

  木亦佐不好說什麼，便也回房去睡覺，扔了兩張退燒貼，道，「大哥一向是從不感冒不發燒，身體好的要命，估計是澳大利亞和南城這邊兩地奔波太辛苦，再加上這一陣子心理壓力太大，才會這樣。」

  小妞兒點點頭，「好，知道了。」

  燈光昏暗，她看著一直皺著眉頭，睡覺都不安穩的封驍，心裡略略心疼起來，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去，企圖撫平他眉心的皺褶。

  「阿驍？」

  她的手突然被他捉住，她以為他醒了，沒想到他還是閉著眼沉睡著，她抽回手，嘆口氣。

  睡著的封驍都這麼戒備，不讓人碰他嗎？「阿驍，你怎麼就發燒了呢……」

  她知道，所以心疼，她怕他燒糊塗，然後一睡不醒。

  心理作用這回事兒，或許會醒，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別人也幫不上，只能靠他自己去調整。

  如果就此全盤崩潰，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她痴痴的坐在床邊，看這封驍傻笑，「阿驍，你真的是個很重情誼的人呢，你捨不得你身邊的每個人對不對？但是，他們也很擔心你啊，快點兒醒來好不好？」

  哎，她怎麼就覺得，封驍像是得了重病在床的人一樣呢，她還一直在說什麼快點兒醒來好不好。

  封驍又不是醒不來，只是不想醒，或許明天就醒來了。

  她換了幾塊毛巾，怕自己睡著，便打開他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閒著無聊打打那些單機遊戲。

  打了一半，她正玩的興頭上，轉頭看了眼封驍，差點兒嚇得從床上掉下去，媽呀，這傢伙啥時候醒的？醒來也不叫她一聲，害得她嚇一大跳。

  封驍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眸光溫柔又有些黯淡，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張了張嘴，半天才道，「好玩？」

  他電腦上什麼時候有這些遊戲？他都不記得了。

  小妞兒點點頭，笑了笑，從他的額頭上拿下來毛巾，又弄濕，然後遞給他，「阿驍，還難受嗎？」

  封驍怔怔的看著她，接過她手裡的毛巾，微笑，「不會。」

  終於有些知覺了，現在才發現原來被白紗布一層一層裹住的手蠻疼的。

  真是後知後覺吶……他無語的凝噎，小妞兒坐在他床邊，給他又測了次體溫，三十七度多，降下來些，但是還是沒有退燒。

  他很安靜的躺著，寧寧看他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看著她玩，目光炯炯的盯著她，一眼都不說。

  她擔心的轉過頭去，合上電腦，「阿驍，怎麼了，難受嘛？哪裡難受？我去叫木亦佐和紀宿君？」

  封驍搖了搖頭，「沒有事，不要擔心。」

  他只是笑，然後把被子蓋的更嚴實，閉上了眼睛，「寧寧，我有些困了，再睡一會兒。」

  桃衣寧點點頭，說了聲好，然後他就沒了應答，估計是睡著了。

  她給封驍換了幾次毛巾，再一摸頭，怎麼又燒起來了？看了眼溫度計，三十八度多。又燒起來了。

  她沒辦法，給他貼上哪什麼什麼退燒貼，然後坐在他的床邊繼續盯著他，稍微眯一會兒，然後給他量體溫。

  小妞兒這才意識到，照顧一個病人是多麼的不容易，她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封驍，很安靜，但是讓人心疼。

  他不說話，說出來的話也有些沙啞，所以只是安靜的，目光炯炯的盯著你看，讓你總是猛地一抽痛，心會疼。

  封驍熟睡著，到了快天亮的時候，體溫才終於正常了下來，小妞兒實在是困，一坐下就能閉上眼睛，就只能站著看他。

  木亦佐心裡還掛記著自家大哥，早早的就起來了，測了測體溫，正常了，不用太擔心，就讓桃衣寧先去睡，然後坐在床邊守著大哥。

  沒想到，小妞兒輕手輕腳的才剛離開，封驍就醒了，睜開眼睛，皺著眉，「她睡覺去了嗎？」

  木亦佐點點頭，「嗯，她守了一夜了，身體也吃不住，我先讓她去睡了，大哥，你好點兒了嗎？」

  「發燒算什麼？」他只是淡淡的問，手心兒的那才叫疼，十指連心十指連心，揪著心，抽痛。

  ---今天的情緒不很好，很抱歉打擾大家看文。明天大概中午更新，第二更到時留言板會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