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得民心者

  下午周邊村落上百號大大小小的村長被聚集起來，場地沒有設在貴族們寬敞豪華的殿堂，而是一處血跡斑斑的人肉市場。

  一張張椅子擺放整齊，衣衫襤褸的部族家長有些拘束的坐在上面，神情惶恐不安。

  所有人面前插著一副鮮紅的旗幟，旗幟上的圖標非常奇怪，並不是太陽，月亮，花朵，貴族族徽等等高貴的東西，而是一把鋤頭和被敲碎的腳銬。

  不知道為什麼坐在這面旗前，總感覺有種莫名的安心。

  他們有的是城內奴隸收容區域內某個部族的族長，有的是城外某一村落的村長，本質上都是克西人用來管理奴隸的工具，也就是社會的執行層。統治者們需要藉助他們的力量，去驅使底層民眾。

  平日裡他們負責組織奴隸勞作，貢獻羊羔素材，所有需要奴隸的事情都是他們負責。當然看起來權力如此之大，實際上他們自身也只是一個奴隸，生活頂多比奴隸好一點，還不如貴族的家僕。

  眾人坐在椅子上，神色緊張，目視前方，不敢有任何的交流。

  

  一道身影走到了台前，站在所有人面前。

  定眼一看，那是一個身穿樸素服飾，長相艷麗，小麥色膚色，身段優美的女子。

  女子雖穿著樸素，但身上有著難以掩蓋的故貴氣，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應該是某個大貴族或後代。

  金妮絲微笑自我介紹道：「我是起義軍的領袖，金妮絲。」

  這一次她並未像以前那樣帶上自己的姓氏，完全違背了貴族的禮儀。

  話還沒說完，坐在椅子上的村長們頓時坐不住了，連忙起身跪下行禮。

  「拜見，老爺。」

  他們不清楚面前這位美麗的女子是什麼身份，但是他們知道絕對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反正跪下就對了。

  突如其來的一幕，只是讓金妮絲稍稍驚訝，隨後立馬回過神來，趕忙上前將他們扶起。

  「各位不用這樣，快快起來。達達城已經不是貴族的城市，是我們起義軍的城市。你們現在是堂堂正正的人，沒有任何人能讓你們跪下，請站起來，不然我們的犧牲將毫無意義。」

  果然憤怒是暫時的，他們只是起義成功，但並未革命成功，這些人依舊跪著和以前沒有絲毫變化。

  聽到這位貴族老爺的話，跪在地上的村長們表情一愣，但並沒有人站起來。

  只是感覺這位貴族好像有點奇怪，跟他們這些賤民這樣說話，實在是太客氣了。根本不像一個正常貴族應該說的話，哪有貴族跟奴隸客氣的？

  不過在金妮絲一番相勸之下，眾人陸陸續續的站起來，再次坐回了椅子上，這一次更加如坐針氈。

  他們怕貴族後面會用「不敬貴族」手起刀落把他們咔了，但不坐下來又可能會「抗拒貴族」。

  這位陌生的貴族看來不是個善茬，簡單的一個舉動就捏住了他們的把柄，隨時可以對他們發難。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成功推翻貴族的這些老爺們該拿自己開刀了，輕則敲骨吸髓，重則燒殺搶掠，更有甚者殺人為樂。這麼多年來他們大部分人都看清了，角鬥士起義推翻貴族不過是野獸噬主，最後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窮苦百姓。

  有時候甚至還不如克西人統治好，至少能勉強苟活。

  眾人那顆心沉了下去，只求這次能平安度過。

  金妮絲帶著親和的笑容道：「新的時代已經到來，我們必須與那段苦難的日子做出割裂。起義軍決定成立亞西克共和黨，向克西安宣戰，直到解放所有苦難的人們。」

  亞西克寓意美好。

  這是村長們唯一聽懂的東西，其他的則一臉懵逼。

  「即日起，廢除奴隸制，所有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你們自由了。」

  金妮絲臉上洋溢的笑容，陽光灑在臉上，一股微風揚起身後的紅旗。

  靜！

  場面足足沉默的三個呼吸之久。

  「什麼？！」

  懵逼的村長們頓時一片譁然，嘴巴微張，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您是說我們不再是奴隸了？」

  「沒錯，你們自由的，不在所屬任何人，不再是某個人的財富，而是一個完整的人。」金妮絲再次給予了肯定，證實他們並沒有聽錯。

  可是這真的可能嗎？他們真的有可能恢復自由嗎？

  這一定是貴族的陰謀。

  長久以來的壓迫，對於貴族的不信任早已深入底層民眾的內心。

  外邊圍觀的超凡者們紛紛搖頭，一些人甚至忍不住發出輕笑。

  這些平民的表情他們看得非常清楚，從驚訝到不相信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這位奇怪的領袖想的的確很好，但是也太理所當然了，不通過脅迫或利誘等方式，怎麼可能讓平民加入軍隊。

  心甘情願投入起義軍，為了美好的未來獻出生命？

  「太嫩了。」夏佐搖搖頭，「羅德，這個女人不適合當領袖，她的想法太幼稚了。並不是誰都願意為了崇高的理想奉獻生命，況且他們也不相信我們能做到。」

  超凡者或許會志願加入他們，堅定的信念會讓他們義無反顧的投入自己所認為對的事情中。就像此刻的他們，不為別的，只為了自己心中那點幻想。

  一腔熱血莫過於此。

  但平民絕對不會，如果他們有這個決心的話，克西安這個國家就不會繼續存在。

  「比起讓這些人心甘情願加入，我們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對外招募超凡者。今早不是有一些聞訊而來的超凡者嗎？他們的加入對我們來說是一大助力。」

  「不，我與你想的相反，金妮絲小姐是最適合當領袖的人，民眾才是我們的根本。」羅德反駁道。

  他們中一直存在著兩股聲音，一種想走老路，依靠超凡推翻克西安。另一種則是新路，走群眾路線。

  金妮絲和羅德群眾路線堅定的支持者。

  此時另一邊，金妮絲已經開始和村長們暢想未來，述說一個理想中的世界。

  「我黨的理想是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平等的國度。每一個人不再為飢餓而苦惱，不再有人吃土充飢，不再有人會被貴族殺死。」

  「每一個孩子會健康的成長，不再擔心被貴族奪走。他們可以在田野，巷子，樹蔭，自由的嬉戲玩鬧，可以上學識字，可以長大成人。」

  金妮絲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他們的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連夢中都不會出現的景象。

  他們是自由的，他們不用再擔心孩子被奪走，也不用每年給克西人上交孩童。

  他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

  到這裡，眾人無不低下頭來，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害怕再這樣想下去就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再適應以前的生活。

  可如果這位老爺說的是真的呢？

  這個時候金妮絲做出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讓在場的村長和場外的超凡者們都驚掉下巴的舉動。

  她對著衣衫襤褸，骯髒，卑微的奴隸低下頭來，雙膝彎曲跪在地上。

  紅旗再一次展露在他們眼前。

  「請給這個國家一個未來，請給孩子們一個自由身。不要再讓之前的悲劇發生，已經有半數村子被屠戮殆盡。求求你們，相信我們一次，我們絕不會辜負你們。」

  眾人這一次徹底呆愣了。

  貴族竟然向他們奴隸下跪？！

  十幾分鐘後，村長們滿臉沉重的離開了血跡斑斑的市場。

  離開途中，望著那抹不去的血跡，回想起這裡曾經的場景，內心更加沉重。

  之前他們很難相信所謂的起義軍，懷疑這又是貴族的陰謀，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利用他們。

  可直到那位貴族老爺跪下，他們徹底動瑤了。

  別的貴族用盡手段，對他們進行敲骨吸髓，有用武力的，有欺騙的，有耍陰謀的，但從未有人如此誠懇的向他們下跪。貴族想要從他們身上吸血，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拐彎抹角，直接來硬的。

  因為他們是奴隸貴族老爺，不需要跟他們講道理。所以這位起義軍的大人物，也不需要跟他們講道理。

  可她竟然下跪懇求他們，這聞所未聞。

  他們內心再也控制不住幻想，開始幻想起紅旗飄揚的國度是怎樣的，開始幻想他們是自由的，子孫後代出身就是自由的。

  奴隸從未見過光明，出身就是不自由的，是貴族老爺的財產。可今天有人如同他們一樣卑微的跪下，告訴他們，你們自由了。

  自由，平等，沒有貴族的國度真的存在嗎？真的有可能實現嗎？

  金妮絲看著他們離去，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才轉過身來，輕輕的撫摸著那面鮮紅的旗幟。

  「人類是一種感性的生物。」

  啪啪啪啪。

  掌聲從身後傳來，羅德和夏佐不知何時出現。

  羅德輕輕拍手稱讚道：「書記，您的演講，連我都有些動容了，沒想到您竟然會跪下。」

  羅德沒想到金妮絲如此高傲的人，竟然會像一群奴隸下跪。這位雖是普通人，但怎麼說也是流淌著王族血脈，大貴族中的大貴族。

  這等身份的人竟然捨得跪下。

  「不過是在畫大餅罷了。如果我的下跪能換來革命的成功，一直跪到沙漠之都的宮殿又何妨？」金妮絲頭也不回，繼續撫摸著紅旗。

  「埋在城外的那批軍火挖出來沒有？」

  玄律給予了他們大量的槍枝彈藥，作為革命的啟動資金。不過由於數量過於龐大，單純是槍枝就有五千多，他們根本沒辦法運進城內。所以就近找了個地方埋藏，現在正好挖出來武裝一支軍隊。

  「已經挖出來了。」羅德回答道，「你覺得真的可以靠這種辦法讓民眾自願加入我們嗎？」

  「當然不行，我們必須拿出點實際的，接下來就是做出行動。羅德這不是造反，而是革命，是人民戰爭。」

  此刻，金妮絲腦海里迴響起一句話。

  得民心者，得天下。【東境大公造反守則第一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