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手足（八）

  馮少君輕步走到沈祐身邊。

  沈祐轉頭，沖馮少君笑了一笑。

  熾烈明朗的陽光，灑落在沈祐英俊的臉孔上。馮少君忍不住低聲笑道：「你這張臉，我看了十幾年，怎麼還沒看夠。」

  沈祐揚起嘴角，伸手握住馮少君的手。

  夫妻兩個相視一笑，頗有默契地一同看向十餘米外的太子殿下。

  朱昀笑如春風，聲音溫潤，很容易搏得孩子的好感和親近。這才小半個時辰，沈好就一口一個「太子伯伯」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方大郎等人，也很快湊到了太子殿下身邊。被一眾少年圍攏著，太子殿下頗為喜悅開懷，笑聲接連不斷。

  「他之前說小住三日就走。」沈祐壓低聲音：「該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馮少君啞然失笑，轉頭看沈祐一眼，同樣壓低聲音：「你就這麼盼著他走嗎？」

  朱昀特意來邊軍，又打著設宴的藉口來沈宅小住，無非是想和沈祐親近一二。且不論別的，這份誠意和用心，著實令人動容。

  

  沈祐沉默片刻，才低聲道：「我不是鐵石心腸。只是，眼下這樣，彼此安好才最好。太過親近了，只會惹來袁家的不滿，日後徒生風浪。」

  這個顧慮，不無道理。

  袁老將軍已經離世。知道沈祐身世之密的，還有袁清袁海兄弟。袁清還算安分，倒是袁海，頗有些野心。

  太子和沈祐過於親近了，袁海若是心中不快，說不定就會暗中指使袁江等人刁難沈祐。

  沈祐雖然不懼袁家人，卻也不願平白無故地多出諸多麻煩。

  馮少君反手握住沈祐的手，輕聲低語：「你能想到的，殿下自然也能想得到。放心，殿下不會讓你為難的。」

  朱昀自少就聰慧過人，謙和溫厚的外表下，是一顆敏銳犀利的心。

  沈祐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事實證明，太子殿下果然心中有數。

  這一日正午過後，太子殿下便要回軍營了。

  連頭連尾加起來，正好來了三日。

  沈祐暗暗鬆了口氣，張口道：「末將送殿下回軍營。」

  這口氣松得也太明顯了。真怕他賴著不走嗎？

  朱昀笑著瞥他一眼：「不用你送了。我今日要去步兵大營，和袁將軍再相處幾日。還有一眾袁家的表兄舅兄，都得親近一二。你和袁家人不對付，就別和他們打照面了。」

  朱昀話說得這般坦蕩明白，沈祐難得有一絲尷尬，卻沒解釋什麼，略略點頭。

  朱昀看在眼裡，忍不住笑著打趣：「沈祐，虧得我們相識十數年，知道彼此的脾氣。不然，就憑你這悶葫蘆一般的脾氣，我還以為你是不歡迎我，早就盼著我走了。」

  沈祐簡短地應了一句：「末將不是。」

  朱昀：「……」

  得，遇到沈祐，就是舌燦蓮花的人，也沒法子。

  朱昀等了片刻，沒等來沈祐的依依惜別，只得主動笑道：「這一別，下次相見不知何年何月。希望你多保重。」

  沈祐正色應道：「殿下也多保重。」

  朱昀目光落在沈祐的臉上：「有什麼事，只管寫信給我。沈祐，記住，你不是孤身一人。」

  凡事有父皇為你撐腰。

  還有我。

  未出口的話語，皆在目光中表露無遺。

  沈祐心裡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總之，面上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多謝殿下的一片美意。」

  朱昀啞然失笑，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沈祐送朱昀出了正門，馮少君也領著一雙兒女來相送。

  沈好很是喜歡這個太子伯伯，嬌聲道：「太子伯伯，以後有空再來我家玩。」

  沈旭終於醒了酒，頭還是有些暈乎乎的，和妹妹沈好一同揮手作別：「殿下珍重！」

  朱昀一一笑著應了，目光掠過兄妹兩個的小臉，又掠過馮少君微笑盈盈的俏臉，最終落在沈祐的臉上。

  沈祐只得張口：「殿下一路珍重！」

  朱昀這才心滿意足地策馬離去。

  ……

  可算是走了。

  沈祐又鬆口氣。

  馮少君看在眼裡，輕笑不已。沈祐這脾氣，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沈祐轉頭對沈旭說道：「你既是醒酒了，就隨我去演武場，將今日的騎射補上。」

  「爹，」沈旭小聲央求：「我的腦子裡像有個棒槌，稍微一動，就被棒槌重重敲一下，又疼又暈。讓我再歇一日，明天再補吧！」

  沈祐正要點頭，馮少君淡淡說道：「明天有明天的事。今天的事，就得今日完成。」

  沈祐立刻附和：「你娘說的對。」

  沈旭頓時苦了臉。

  家裡誰最大，誰說話算數？

  這個問題根本不用想。

  當然是娘最大，娘說了算。別看爹整日冷著臉，其實爹心腸最軟。稍微一央求，就對他們兄妹百依百順。

  沈好見兄長這副苦大仇深可憐兮兮的模樣，樂得直笑：「哥哥偷酒喝，哥哥活該。」

  沈旭偷偷瞪妹妹一眼。

  為什麼要偷偷瞪呢？因為爹更疼妹妹。他有理沒理的，和妹妹一鬧騰，錯的準是他。

  果然，偏心眼的爹壓根沒留意。

  倒是娘親，瞥了妹妹一眼。妹妹吐了吐舌頭，就閉了嘴。

  ……

  太子殿下去了步兵大營，在步兵營里住了五日，設宴請了所有袁家兒郎。他和表兄兼舅兄袁林十分親近，接連幾晚抵足而眠。

  別說袁林受寵若驚，就是袁江心裡也格外舒暢。

  「沈祐是天子心腹，太子殿下自是要竭力拉攏。不過，太子殿下心裡更親近我們袁家。」

  袁江私下對袁林說道。

  袁林笑道：「那是當然。姑母是中宮皇后，堂妹是太子妃。我們袁家，是殿下的外家，也是殿下岳家，是殿下最忠實的支持者。於公於私，殿下最看重的，都是我們袁家。」

  「不過，殿下既是表明態度，我們就得早日和沈祐修復關係。」

  這是父子兩個之前就商議好的。

  袁江略一點頭。

  袁林忽地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沈祐長子沈旭，今年十歲了。月兒今年八歲，年齡正相宜。過幾年，不妨和沈祐結了這門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