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手足（七）

  沈祐無聲地笑了起來。

  朱昀也隨之一笑：「你平日裡看著冷冰冰的，著實不好親近。這兩日倒是溫和多了。」

  用驚艷來形容一個男子的笑容，似乎有些過了。不過，放在沈祐身上，半點都不違和。怪不得當日一個無權無勢的窮小子能娶到侍郎府的千金，憑著這張臉也足夠了！

  沈祐當然不清楚朱昀心裡在想什麼，如果知道了，定會挺起胸膛，坦然回一句。當年被人坑蒙拐騙的人其實是他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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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沈祐目中閃過笑意，轉身看去。

  果然是馮少君來了。

  一同來的，還有氣急敗壞的三嫂雷小雪。

  酒宴還沒散。妯娌兩個顯然是聽聞兒子們偷喝烈酒醉酒一事，特意過來看兒子了。

  雷小雪脾氣一上來，可不管太子殿下還在一旁，板著臉空氣勢洶洶地越過太子殿下進了屋子裡，張口怒道：「沈昱！」

  這一聲怒喊，震得朱昀耳朵動了一動。

  雷小雪當年待字閨中的時候，聲名赫赫，朱昀也曾有所耳聞。今日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她的脾氣。

  馮少君一臉無奈地追了進去。

  沈昱醉酒昏睡，這一聲怒喊絲毫沒起作用，兀自睡得香甜。雷小雪惱怒之下，上前擰朱沈昱的耳朵：「沈昱，你給老娘起來！你這個小混帳，還沒到十歲，就敢偷偷喝酒。我今日饒不了你！」

  沈昱被晃得頭暈，眼睛半睜半閉，一邊用手去捂耳朵：「娘，疼！」

  「你還知道疼！」雷小雪怒道：「以後還敢不敢偷酒喝了！」

  沈昱麻溜地認錯：「不敢了！堅決不敢了！」

  沈旭也被吵醒了，意識混沌中附和一句：「不敢了。」

  馮少君好氣又好笑，又有些心疼，低聲勸道：「三嫂消消氣。孩子們半大不小的，不懂事，定是看著大人們喝酒，嘴饞了，才偷偷喝了些。醉酒的滋味最是難受。等兄弟兩個睡醒了，再好好教訓他們！」

  雷小雪這才忿忿地鬆了手。

  沈昱捂著耳朵，翻了個身，繼續昏睡。

  沈祐咳嗽一聲，走到馮少君身邊：「今日之事，都怪我。是我讓他們喝的酒。」

  馮少君瞥了沈祐一眼。

  瞧瞧，在外嚴肅冷厲的沈將軍，在家裡就是這麼護短。

  雷小雪也跟著瞥一眼：「四弟，你就別給他們打掩護了。事情的經過，我們都知道了。方家嫂子和崔家嫂子，都惱得很。今日酒宴散了，方家和崔家那群小子們，少不了挨一頓揍！」

  沈祐有些訕訕地住了嘴。

  朱昀忍著笑打圓場：「酒宴還沒散，我們先回去吧！」

  沈祐點點頭，隨太子殿下離去。

  雷小雪的氣稍稍消退，低聲對馮少君笑道：「真是奇怪。四弟和太子殿下相貌脾氣截然不同，剛才兩人一同離去的時候，倒是頗有默契。」

  有種微妙難言的肖似。

  到底是親兄弟，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

  馮少君心裡暗暗唏噓，故作隨意地應道：「殿下性情溫厚，是謙謙君子。此次代天子來邊軍封賞，還沒忘了這一群當年的天子親衛，特意設宴以示親近。我也盼著沈祐能和殿下多多親近些。」

  雷小雪不知不覺就被岔開了話題，笑著附和：「這倒也是。和太子殿下親近，總沒有壞處。」

  馮少君看一眼床榻上睡得香甜的兩個混小子：「他們兄弟兩個醉酒，不知要睡到什麼時候。我們還是回去吧！今日酒宴還沒散呢！」

  ……

  這一段插曲，並未影響眾人飲酒的興致。

  這一日的酒宴，一直到下午才散。太子殿下被眾人輪番敬酒，也喝多了。被親兵扶去了書房裡，一直睡到隔日天明才醒。

  沈祐稍微強一些，比太子殿下早起一個時辰，泡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已經神采奕奕一如平日了。

  「殿下今日感覺如何？」沈祐打量朱昀一眼，意思意思地關心一句。

  朱昀笑著自嘲：「別提了，到現在頭還有些疼。」

  沈祐無聲一笑：「我讓廚房準備了醒酒湯，殿下喝一些。」

  朱昀既不逞強也不客氣，點了點頭。熱乎乎的醒酒湯，連著喝了兩碗，果然神清氣爽了不少。

  沈祐陪著朱昀一同用了早膳。

  朱昀隨口笑問：「沈旭沈昱昨日醉酒，今天可醒酒了？」

  「別提了。」沈祐也有些無奈：「兄弟兩個睡了一下午加一夜，今天早上倒是醒了，一個喊頭痛，一個坐在床邊發愣，動也不動。」

  「三嫂昨日罵得凶，今日見孩子們這樣，哪裡還捨得動手揍人。正和少君一同陪著他們。」

  朱昀聽得有趣：「你這個三嫂，年少時有雷家胭脂虎的綽號，身手十分厲害，堂兄弟們都不是她的對手。聽聞雷夫人一直為她的親事發愁。沒想到，後來她嫁了沈嘉。」

  沈祐目中閃過笑意：「三嫂性情爽利，嘴上厲害，實則心軟。」

  真正厲害的，是馮少君。

  正所謂會咬人的從來不叫喚……這個比方絕不能讓馮少君知道。不過，話糙理不糙。

  雷小雪動輒皺眉瞪眼怒喝，孩子們其實都不怎麼怕她。相反，就連最淘氣的崔三郎方四郎沈昱，到了言笑晏晏話語溫柔的馮少君面前，都格外老實。

  早飯後，朱昀去了沈宅的練武場消遣。

  沈旭沈昱還在醉酒頭痛中，今日自然不能來，方家三郎四郎崔家三郎也沒露面。在練武場裡練習騎射的，是方大郎方二郎，還有崔家兩個兄弟。

  十二歲的沈妙穿著一襲紅色練武服，騎馬射箭，明艷中透著英氣。

  七歲的沈好，看著嬌軟可愛，騎著一匹花色雜馬竟也有模有樣，拉弓射箭，嗖地就中了箭靶。

  「好！」朱昀忍不住拍手道好。

  沈好被誇得喜滋滋的，轉頭沖朱昀甜甜一笑。

  朱昀自己有兩子兩女，從來都是一個「慈父」。沈好笑得又甜又美，朱昀心尖一軟，立刻笑著上前，耐心地教導沈好騎馬射箭。

  沈祐不便阻攔，也不會阻攔，默默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