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手足（四）

  什麼？

  太子殿下來了？

  馮少君目中閃過錯愕，倏忽起身。

  太子來邊軍的事，她當然早就收到了消息。這幾日，有關太子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她手中。

  她知道朱昀先去了中軍，她知道朱昀和袁江有一番密探，也知道朱昀去了騎兵營……卻沒想到，朱昀竟正大光明地來了沈宅。

  許氏有些驚惶，急急低語道：「少君，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沈祐身世如此尷尬，天底下知悉這個秘密的人，至少也有七八個人。許氏正是其中之一。

  一聽說太子殿下來了，許氏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諸如「太子計斬沈將軍」之類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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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少君倒是很快冷靜下來，輕聲安慰道：「外祖母別慌。太子殿下如果真有歹意，根本不會這麼大費周章。既是來了，我們且靜觀其變，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許氏慌亂跳動的心，勉強安穩：「你說得對。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我帶著沈旭沈好去迎太子殿下。」馮少君迅速做出決斷：「外祖母暫時就別露面了，先回院子裡待著。有什麼事，我再打發人給外祖母送信。」

  許氏六神無主，點了點頭。

  馮少君立刻打發人去練武場，將沈旭兄妹兩個叫過來。

  已經十歲的沈旭，個頭躥高了一截，和馮少君一般高，今日穿著石青色的武服，像一株初長成的小樹，英姿勃發。

  七歲的沈好，眉眼如畫，皮膚白皙，一派柔婉嬌美。

  「旭兒，好兒，」馮少君張口囑咐：「你們兄妹兩人，隨我去正門，迎接太子殿下。」

  兄妹兩個都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架勢，一同點頭：「知道了，娘。」

  馮少君原本想再囑咐幾句，轉念一想，孩子們什麼都不知道，一派赤子之心，倒也無妨。馮少君索性什麼也不說了，帶著孩子們到了正門處，令門房管事開正門。

  在正門口等了盞茶時間，駿馬踢踏的聲響傳入耳中。

  很快，一行人策馬而來。

  領頭的男子，年約三旬，容貌俊雅，氣度雍容，可不正是太子殿下麼？

  沈祐沈嘉兄弟，各自隨在太子身後。

  沈旭沈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等場面，各自有些雀躍激動。尤其是沈旭，一雙眼閃閃發亮，一張臉孔激動得快發光了。

  馮少君微笑而立。待太子殿下一行人走近，盈盈一禮：「臣婦馮氏，見過太子殿下。」

  朱昀素來溫厚謙和，對著「弟媳」愈發客氣有禮，忙笑道：「沈夫人快些請起。」

  馮少君謝了太子恩典，又令沈旭沈好給太子行禮。

  沈旭迫不及待地作揖抱拳，大聲道：「沈旭見過太子殿下。」

  聲音十分響亮。猝不及防的太子殿下，為之一振，旋即失笑：「好，快些起身吧！」

  緊接著，又看向纖柔嬌美的沈好。

  朱昀有兩個女兒，長女朱棠明艷動人，次女朱榕文靜嬌美。眼前的沈好，不過是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十分柔美，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純真可人。

  朱昀心裡的慈愛，頓時被勾了起來，沖沈好笑得十分溫和：「你叫沈好嗎？」

  沈好乖乖點頭：「是。」

  朱昀笑道：「你們兄妹兩個，都十分出色，令人見之心喜。我此次來得倉促，沒來得及準備什麼見面禮，這裡有兩塊玉佩，便賞給你們兄妹了。」

  隨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小巧的錦囊，裡面果然放了兩塊玉佩，皆是最上乘的美玉。一塊被雕琢成觀音，一塊雕成了佛像。

  倉促之下，不及細看。不過，這麼兩塊玉佩，分明是提前備好的，正合適送給兄妹兩個做見面禮。

  馮少君心念電轉，領著孩子們道謝。

  沈祐走上前來，再次謝恩。

  朱昀笑道：「別在這兒謝來謝去了，進去說話吧！」

  沈祐應一聲，在前帶路，領著朱昀等人進了沈宅的正堂。朱昀坐了正堂上首，沈祐馮少君夫妻兩個坐在一旁，另一側是沈嘉和方鵬。

  朱昀目光一掠，啞然失笑：「怎麼都不說話了？我就那麼可怕嗎？」

  沈嘉的字典里，從沒有害怕兩個字，立刻笑道：「我早就想說話了，偏偏四弟一直瞪我。定是怕我說話不慎，惹惱了殿下。」

  眾人都被逗樂了。

  朱昀失笑，看了哭笑不得的沈祐一眼：「這裡不是軍營，是在家裡，不論官職高低。你這個做四弟的，還能管著自己的兄長不成。再者，你們認識我也不是一兩日了。莫非在你們眼中，我是那等愛擺架子容不得人的太子？」

  沈祐略有些幾分尷尬，不得不解釋：「這倒不是。只是，三哥素來粗枝大葉，口無遮攔，末將擔心他說錯話。」

  沈嘉不樂意了：「我這是胸襟坦蕩，性情率直。男兒大丈夫，就當如是。」

  方鵬也大著膽子接了話茬：「可不是？要是人人都像沈三郎這樣，這天下可就太平無事了。」

  沈嘉笑著呸了他一句：「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埋汰我！」

  方鵬斜眼一笑：「喲，還真聽出來了啊！真是大有長進啊！」

  兩人相識十幾年，交情堪稱莫逆，和親兄弟也相差無幾。平日裡說笑吹牛慣了，太子殿下給點陽光，兩人就燦爛起來。

  也幸好有他們，正堂里的氣氛迅速活躍了許多。

  沈祐也不是故意要讓氣氛冷下來，主要是他天生不愛說話。如果沒有沈嘉方鵬在一旁插科打諢，他十之八九就坐那兒了。

  朱昀和他們說了一通閒話，話題很快轉到了孩子的身上。

  聽聞沈嘉和方鵬的兒女也都在沈宅里，朱昀立刻笑道：「既是都在，就都叫出來，讓我見上一見。」

  沒到一炷香時間，方大郎兄弟四個，崔家三兄弟，還有沈妙沈昱姐弟，紛紛進了內堂。

  最年長的方大郎十三歲，崔大郎也是十三歲，最年幼的崔三郎也有七歲了。一個個精神奕奕，各有風采。

  而且，這些孩子們一同長大，彼此熟稔，親如手足。

  朱昀看在眼裡，忽然就理解了沈祐。

  在邊城生活，確實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