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心如刀割

  然而楚喬，卻只是沉默，空洞的雙眸。

  

  王伯只怕出事，所以就悄悄聯繫了江言遇等人。陶思甜最先到來，被莫征衍給轟了出去。

  房間裡邊，莫征衍再次走到了她的身邊，在她面前半蹲下身體。伸出手來，將她散落的髮絲撫向耳後。又是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說道，「我喜歡看你長發的樣子，很漂亮。」

  「你看看你，剛才都沒有好好吃飯，要是餓了，就要告訴我，知道嗎？」

  「楚喬，下午的時候，你不是最愛睡午覺了？要不要我陪你睡一會兒？」

  「馬上就要過年了，你想出去走走嗎？我們去旅行好嗎？」

  「為什麼不說話呢？楚喬，為什麼不說話？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你以為是你傷害了我嗎？不，我知道，你並不是想拿刀捅我！我知道的！你是想離開是不是？為我做了一頓最後的晚餐，你想對我說，你要走了是不是？可是，楚喬，我不能讓你離開，我不能就這麼讓你走！你恨我是嗎？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楚家不會敗了，你的父親也不會病倒了！你可以懲罰我，你可以折磨我，但是你不能這樣對我，這樣對你自己！」

  「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你告訴我！」

  楚喬沒有說話，仍然愣愣地望著他，一言不發。

  「如果殺了我，你會不會好過一點呢？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你殺了我，你是不是會好受一些？」莫征衍突然一旁的果盤裡取過了水果刀，再一次的放在了她的面前。

  就在此時，江言遇趕到了。

  同一時刻，徐珊也聯繫了莫紀川，莫紀川也趕到了！

  江言遇一來，可就沒有那麼輕易了。直接帶人衝進去要問個究竟，一撞開門，卻瞧見莫征衍拿著把水果刀，握在手中！

  江言遇著實嚇了一跳，「莫征衍！你要做什麼！你把刀放下來！」

  「大哥！」莫紀川也在喊。

  「莫征衍！楚喬！」陶思甜的聲音都在發抖，顫到不行！

  莫征衍卻仿若未聞，他沒有回頭，卻是衝著後邊的人大喝一聲，「全都給我站住！誰也不許過來！」

  一行人不敢輕易妄動，只怕在這個時候出些什麼事情。畢竟之前，已經有拿刀捅人的事情發生了。

  莫征衍卻是抓起楚喬的手，用她的手握住了刀柄，自己連同她的手一起握住了。

  那刀尖對準了自己，不偏不倚。

  這一次，卻是對準了胸口的位置。

  那是心臟的位置。

  「莫征衍！你要做什麼！」江言遇大喊。

  「大哥！你不要做糊塗事！」這是莫紀川的喝聲。

  陶思甜雙眼通紅，「莫征衍！你把刀放下來！你不要嚇到楚喬！她已經經不起嚇了！」

  莫征衍的世界裡，此時卻仿佛只剩下自己，還有面前的她。

  那是，那是他的楚喬。

  莫征衍微微凝眸，那神情卻是無所顧忌。

  「你是不是因為恨我，所以才自閉了？所以才這樣對我？」莫征衍哀傷地望著她，他的聲音很低沉，近乎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卻又忽然，看見她眼眶一陣濕潤，淚水嘩啦啦流了下來。他心痛不已，沉痛地說道，「殺了我，或者，我替你動手。這樣你就不用在責怪自己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他在用自己的命來跟她作賭注，讓她開口說話對他說話。

  刀尖離得越來越近，就要到莫征衍的胸口。

  楚喬不曾開口。

  莫征衍眼眸一凝，卻有了一種義無反顧的姿態。他握著她的手，握住那把刀，硬生生的，刺向了胸口。

  襯衣被割開，有鮮血從刀尖印染，暈染了那白色襯衣，印在楚喬的眼中，是刺目的猩紅色彩。

  「啊——」陶思甜叫了出來，更多的人在呼喊。

  但是，那些聲音，全都是幻影一般，無論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就當那把刀，愈往更深處刺去的時候，楚喬卻終於動了動唇。

  這是她自從傷害他過後，第一次和他開口說話。

  原本渙散的目光終於有了焦距，她的聲音很乾澀，帶著些沙啞，「我沒有恨你，我只是恨著自己，我只是恨自己。」

  聽到她的聲音，那麼沙啞，那麼哽咽，莫征衍一下子鬆了手，竟是不能自己。

  楚喬淚眼婆娑，眼前恍惚一片，她如此無措，鬆開了他的手，那把刀哐啷一下落在了地上。

  因為流了太多的眼淚，所以眼睛都睜不開了，楚喬閉著眼睛，喃喃地說，「莫征衍，對不起……」

  她那麼細若蚊吟一般的聲音，卻在細細聽過後有種滅絕的悲哀。

  到了此時此刻，說對不起的人，竟然是她！

  竟然成了她！

  莫征衍整個人一顫，不由自主的失神！

  方敬是來定期檢查楚喬身體狀況的，忽而大驚，「糟糕！眼睛流血了！快！不能再讓她哭了！」

  莫征衍瞧向楚喬，混合了眼淚的血水從她的眼睛落了下來，兩道斑駁的淚痕划過她的臉頰。他默然地瞧了一刻，又是那麼突然的大笑起來，他的笑太過悽厲放縱，讓人心尖一顫。他一下抱住楚喬，手按住她的後腦，將她壓向自己的胸膛。他聲嘶力竭，突然發瘋一般的，嘶吼了一聲，「啊——」

  陶思甜起先是驚到哭不出來，瞧見如此一幕，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每一個人都沉默了，所有的指責和恐懼，在這一刻空了。

  ◎◎◎

  在那場鬧劇過後，莫征衍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讓眾人都詫異的決定！

  他決定送楚喬出國！

  而且，他不會跟隨前往。

  陶思甜在知道這件事情後，立刻就告訴了江言遇，「莫征衍要送楚喬出國治療！」

  江言遇聽到後，他顯得很平靜，他是如此的鎮定，從未有過的，這一次，沒有了不甘，沒有了嫉妒，沒有了那些幼稚的任性的自私的，不該有的情緒。他淡淡微笑著，低聲說道，「也好。」

  陶思甜卻是捨不得，她感到很難過，「她，一個人去了那裡，她，怎麼捨得……」

  江言遇沉默，沒有說話。

  莫征衍是個行動派的人，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會很快速的行動。他和方敬在商討之下，決定送楚喬去澳大利亞。那裡陽光明媚，永遠也不會覺得冷，即便是冬天，也沒有問題。她那麼怕冷的人，那個國家，她一定能適應。

  莫征衍要送楚喬出國的事情，自然也被莫夫人知道了。

  只是這一次，不等莫夫人多說什麼，莫征衍在她前面開口。

  「母親，我以後再也不會見她了。」莫征衍低聲說。

  莫夫人望著他，這短短几日來，仿佛滄桑了許多年的兒子，她一下凝眸，有些話想說，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最終，只是咬牙道，「好！」

  辦好了手續，訂好了機票，很快就要出國。

  這一日，天氣有些陰沉，看著要下雨的樣子。

  莫征衍親自送楚喬去機場，他替她將衣服穿好，套了厚實的外套，那種柔軟的棉，不會讓身體不舒服。知道她一向怕冷，又替她圍了圍巾和手套。瞧著她越來越嬌小，他眉宇一凜，伸手抱著她坐入車子裡。

  從靜園到醫院的路並沒有很遠，一會兒時間就會到。

  莫征衍道，「阿勇，開慢一點。」

  「是，莫先生。」

  「阿勇，再慢一點。」

  「是，莫先生。」

  「阿勇。」

  「是。」

  「再慢一點吧。」

  「是。」

  這一路的車速是前有未有的慢，本就需要很長時間的車程，現在硬是加長了兩倍。

  等到了機場，莫征衍又是親自送她進去。

  楚喬是坐在輪椅里的，由莫征衍慢慢推著往前。

  「莫先生，時間差不多了，該登機了。」徐珊將全程護送楚喬到澳大利亞，而後再折回。她瞧著時間將至，輕聲提醒道。

  陶思甜有來送行，季向陽也到了。

  江言遇並沒有來，他沒有出現。

  眼看著即將分別，陶思甜不忍心，不捨得，她在楚喬面前半蹲而下，拉住她的手。還有太多的話要說，可是到了此刻，卻都成了空，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楚喬，你要好起來，你要好好的。」臨別之際，陶思甜沒有哭。

  因為她知道，楚喬不喜歡她哭。

  一番話話別，徐珊就要從莫征衍的手中，接過那輪椅。

  莫征衍卻一下握住，不肯放手，徐珊頓時定住。

  莫征衍來到楚喬的面前，楚喬不敬也不慌，望著莫征衍。可這麼瞧著，讓他心裡又是一軟。莫征衍撫著她的臉龐，溫溫說道，「楚喬，聽話，只是睡一會兒，你馬上就會到的。」

  楚喬果然就閉上了眼睛。

  眾人都望著莫征衍，卻發現他很平靜。

  平靜到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

  莫征衍將那把輪椅推到徐珊面前，可是手還沒有鬆開，他低聲吩咐，「照顧好她。」

  「是。」徐珊應聲接過輪椅的扶手，將楚喬從他的手中接到這邊。

  莫征衍的手一松，她就去了另一個人那兒。

  「接下去的治療方面，就由那邊的醫生負責。美國那裡的醫生，到了沒有？」

  「已經到了。」

  「有什麼情況，再告訴我。」

  「是。」

  「那也沒事了。」

  這麼說了幾句，莫征衍點了個頭，徐珊就要帶楚喬走。

  眼看著楚喬就要進甬道，莫征衍卻喊了一聲，「等等。」

  回頭一瞧，只見莫征衍手裡拿著一副手套。他奔過來，到了楚喬面前，給她好好戴上，「我給忘記了，你怕凍。」

  莫征衍都沒有抬頭望她，說著遲了動作，也不知是對誰說的，只是說道，「走吧。」

  徐珊就這麼帶走了楚喬。

  莫征衍立在迴廊里很久，久到再也不能看見那道身影，他依舊沒有動。

  還是陶思甜喚了一聲，他才有所動作。

  「莫征衍。」陶思甜喊著，她想說點什麼，但是最後也只有一句，「再見。」

  莫征衍微微一笑，朝她點了個頭。

  季向陽打了個招呼後，就帶著雙眼通紅的陶思甜遠去。

  莫征衍卻還站在原地，他沒有離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勇在旁輕呼一聲，莫征衍這才回神。

  莫征衍這才邁開腳步，往機場外走去。

  只是那自動感應門一開，只是在走出機場大門的剎那，外邊竟是綿綿陰雨下個不停。

  又是一場大雨。

  「莫先生！外邊下雨！我這裡有傘！」阿勇在身後呼喊，但是莫征衍也沒有理會。

  莫征衍大步而出，他走進了雨里。冬日裡的雨，是冰冷的，一滴滴落在他的身上。

  莫征衍仰起頭來，任由雨水沖洗自己。他感受到了那冰冷，唯有這樣，才仿佛能夠沖刷那份痛楚。

  這一刻，他心如刀割。